如果能淹死在这浴缸里,大约也是很奢侈的一种死法。
不过我肯定没那个福气。
有一只手伸过来搁在我脖子上,指端微凉,让我被水浸得舒展的皮肤顿感战栗。我明明将浴室门反锁了,我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怎么进来的?”
“衣帽间还有一扇门。”
我真是麻痹大意,竟然没有发现还有一扇门。水瞬间向上浸了几分,莫绍谦的体积真不小,一下来我竟然就觉得这泳池似的浴缸都逼仄起来。我垂着眼皮都不敢看他,其实也不是没看过,但这样的坦然相对我只是不习惯。我知道他身材不错的,他有私人的健身教练,有钱,所以什么都有。
他伸出手臂搂住我,我被迫紧贴在他胸前,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我有些无力地企求他:“别在这里……”
我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但更让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眼皮上那道伤痕,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很平静,每当他要发怒的时候,他的语气就平静下来。我知道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再招惹他,所以乖乖地回答:“去看比赛,不小心被同学的手机砸到了。”
“篮球?”
“不是,机器人。”
他改为用手指摩挲我的耳垂,搂着我的那条手臂却在不动声色地加重力道。我被他箍得都喘不过气来,我真怕他一怒之下把我按在浴缸里淹死,或者用浴巾把我给勒死,要么把我远远扔出窗外摔死……所以我心惊胆寒地抱着他,磕磕巴巴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医生说眼睛上不能用防疤痕的药……”
出乎我的意料,臆想中的雷霆大怒并没有爆发。大概是因为听到外边他的手机响了,这么晚了还打电话来,八成是秘书。一定又是有要紧的公事,他放开我起来,我连忙替他披上浴袍,自己也随便裹了浴巾,一边走一边替他系带子。等我把他袍子上的带子系完,他也已经拿到手机开始接电话了。
我很乖觉地抱着浴巾退出去,还没走到房门,已经听到他说:“吃过了……刚才在洗澡……”
这样家常的语气非常罕见,电话那端的人不想而知是他妻子。我的脚步不由得滞了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慌乱。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想起自己可耻的身份来,羞愧和难堪让我慌不择路,匆匆逃离。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忘了开灯,就在黑暗里呆坐了半晌,头发也忘记吹干,一滴滴往下落着水珠,有些落在我的手背上,冰凉的,像是眼泪。其实我好久没有哭过了,现在更是哭不出来,我连眼泪都没有了。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天花板上的灯忽然亮了,刺得我眼睛一时睁不开。我本能地用手挡住那刺眼的光线,看到莫绍谦走进来,问我:“怎么在这儿坐着?”
我冲他笑了笑,朝他撒娇:“抱我。”
既然做二奶就得有做二奶的样子,讨金主欢心是最重要的。该撒娇的时候就得撒娇,就像可爱一样,一见到莫绍谦就摇头摆尾,因为这样才有好日子过。
每次莫绍谦都会用所谓公主抱,就是迪斯尼电影里常见的王子抱公主的那个打横抱。可惜他不是白马王子,我也不是公主,有些时候,我宁可自己是调着毒药的巫婆。
就好比现在,我被他抱回主卧,横放在他那张KINGSIZE的大床上,而他却从相反的方向支起手臂看着我。这个古怪的姿势让我觉得很别扭,在我的眼里,他的脸是个倒影,而在他眼里,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在那双颠倒过来的眼中,他的目光又渐渐深沉,就像那次一样,那目光仿佛透过我的脸,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大约是这样全然陌生的相处令我觉得不安,或者是他的目光让我中了蛊。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喃喃地问:“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