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他们碍于比赛任务,留连了一段时间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临行的时候,约定在明年的春兰杯上,周易这个狗头军师一定要赶到才好。周易也答应了,白白弄了人家一个职业九段的身份,虽然自己不是很稀罕,可据说为了这个九段名额,陈院长是花费了好多心思,最后拍了桌子才力排众议定下来的。士为知己者死,自己总要投桃报李,不然就太矫情了。
吴清源没有去意,对手难得,基情难再,周易这样的好对手是百年都难得一遇的,与其自己一个人闭门造车,如何及得与同等境界的对手多下几盘棋更何况望气别院的精美食物和花钱都买不到的六国封相更是让他难以割舍。吴老一生也是喝过无数好酒的,却从没有对哪一种酒如此沉醉过,而且这酒就是喝高了也不伤身,反倒是越喝越有精神,让他仿佛要回到中年和青年时代一样。
就这样每天吃吃喝喝,饭后一杯茶茶后一盘棋,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要逍遥。下棋的地方还是独出一脉云山的观棋亭,冬日已深,谷中虽然温暖,按说这种高绝之处也不宜多呆,可与周易面对面坐在一起,任凭云雾翻腾山风袭来,却感觉不到一丝透骨寒。
吴清源每每深望周易,他一生阅历极丰,在岛国成名前后,也曾竹杖芒鞋踏遍神州大地,到处寻幽仿闲以求一败,这样的奇人奇事也是遇到过的,只是没想到这位让自己看重的棋道青年圣手,居然也是此类人物。
君可效虬髯红线乎
山风大起,巴掌大的雪片飞舞,只是落入谷中后,便被上冲的热气消融到指头大小,可是雪太大了,哪怕以百泉谷的温暖地气,也渐渐积起一层薄雪来。可偏偏在这观棋亭内却是片雪滴水皆无,就好像在亭内有一层透明玻璃罩子,阻挡住了这些风雪一样。
那套玄冥棋已经作为彩头归了两人共有,古榧木棋盘透出阵阵暖意,黑翡白玉的棋子摆在上面,就仿佛一件上佳的艺术品,两人边品茗边落子,有时不假思索有时却要经过一番长考,算计的却不是手筋棋势,而是如何追寻棋子的轨迹。
人人如棋,那么谁是有资格控制棋子的人这是一个悖论。半个多月下来,周易和吴清源这一老一青两位当代棋圣几经研究切磋,终于达成了一个共识棋子在落上棋盘之后,也应该是有灵性的,每一颗棋子,都应该拥有自己的人生,而棋手,只应该顺势引导,求水到渠成之功可也。
棋手随棋而动。因为没人有资格可以控制他人的人生,只需要做一个旁观的参与者,就仿佛入定高僧。时时勤拂拭的道理便是人人如棋,就要精确为每一颗棋子设定他们的人生;本来无一物的道理就是人人非棋,每个棋子都有自己的发展方向,非大智慧不能窥也。既然如此,棋盘是空的,棋手也是空的,都是空的,对手如何来赢我赢不得我。我便赢了......
这种玄之又玄的道理,一般的高手,甚至是聂晓春这样的天才棋手都还无法领略,却在周易和吴清源的一盘盘下完或者没下完的棋中,稍稍体现了出来。只是没下完的棋还是有很多,这是还没有完全突破这个至高境界,还不够空还做不到完全的本来无一物。
轮到吴清源下的时候,老人抬眼看了看亭中异像,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找不到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了,干脆笑着放下手中棋子,问周易是否能够效仿虬髯客红线女周易表现出的这种片雪不加身的境界,甚至还要超过了唐传奇中的那些神奇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