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败类,想做官想疯了。”门外一些高傲的围标士人不由不屑鄙夷。
还别说,很多这个时代曾经的察举制既得利益者,虽然学问和才干未必行,但因为出身官宦世家,都比较要面子,那种菊部夹带的下作活儿他们还真是不齿于干出来。更主要是他们觉得靠围标就能围下来了,不需要吃相太难看。
寒门子弟学问又不太行的,甚至就是因为学问不行、才被世家老爷看中、让他们来围标的那些人,想要背主突围,更容易偶尔搞点小动作。毕竟成功的收益和诱惑太大了。
没办法,谁让三年前那波围标里,出了“孙资、贾逵”这些扮猪吃虎反客为主的寒门陪跑者呢。
那些人一出头,世家大族得了教训,就愈发提防,哪怕朝廷另有反制手段,他们也更倾向于找学问确实不行的人来陪跑,确保陪跑者想背主反水都没那个实力考好。
相信李素要是不加干涉的话,不用几十年,朝廷肯定会出现唐朝实行科举后的“牛李党争”局面,寒门爬上来的官员能和世家官员站队死掐起来。
这都是历史发展的自然规律,利益分配制度的变化,永远是伴随着斗争和反扑的。李素也无法改变这个规律,只能是尽量立法引导,将来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说不定科举制和传统察举制的斗争,能反覆咬上几十年,李素一辈子都未必能彻底搞定。
此时此刻,随着那些高门大户的排队士子,在那儿唾弃寒门陪跑学渣不讲道德,果然也有些曾经想过作弊的寒门学渣,自惭形秽。
甚至有个别还在排队的,已经偷偷到旁边先去更个衣,把有可能被搜出来的体内夹带扔到厕所里,不敢再冒险。
显然,上千人里,夹带的实际不止两三人,只是前两批先搜出来两三人,当众打了板子之后,后面的都吓住了,放弃了作案计划。
个别世家子弟看到队伍有所混乱、排着的人有偷偷离开又回来的,一时没证据逮住他们,又素不相识记不清楚对方身份,不由鼓噪起来:
“这什么破贡院!进个场这么慢!排队都排了半个多时辰了!看守士卒一个个都瞎呢?遇到那些离队重排的、都没人跟上去搜身?
他们肯定是在丢作弊文稿!一搜一个准!都该抓来打板子!朝廷执法不公,我辈自当仗义执言!”
早在东汉末年,太学生群体就是比较喜欢清议褒贬的,还多次发生在雒阳的太学生围住朝廷重臣情愿。
战乱开始后,因为读书人斗不过刀子,这种事儿倒是少了。如今天下重新太平起来,敢说话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这本无可厚非。
何况是事关切身利益,没作弊的人谁不希望多抓走几个有作弊嫌疑的,好降低考试时的竞争压力、提高录取比例。
这种场合,自然是立刻就有文部官员过来维持秩序。
“肃静!不得喧哗!有话派代表说,朝廷秉公执法,尔等觉得何处不公,可以依例陈情!”
还别说,因为是第一年回雒阳举行科举,朝廷上下都是很重视的,文部尚书管宁本人今天都在场内,他很快亲自到门口给考生做工作,了解情况。所有文部官员,也几乎都算是第一批随着刘备迁来雒阳的。
几个明显是趁势扰乱挑唆的家伙,还有想上手的,都被控制住了。而那些合理诉求的人,则被安抚下来,要求派代表陈情。
于是人群里就出来几个不怕事的官宦子弟,把诉求说了一下:
“排队进场之时,还有人离队丢弃作弊证物,朝廷为何不严加管束?朝廷取士三令五申要并重德行与才学。现在对可见的德行有缺都不闻不问,岂不是跟曹操一样只重才干了?难道连有才的奸邪之徒也要任用不成?”
管宁也不骄不躁,公允地回应:“朝廷法度、纪律说得明明白白,应考举子沐浴更衣后、依然有夹带入场者,为舞弊。
既如此,你们每个人现在身上带有书卷也好,想临阵磨枪温习也好,本不犯禁。朝廷又岂能法外加刑、对尚未进场者就因为他们身上带了文卷,就滥施责罚。
说好了是更衣之后不许带,那就是更衣之后不许带。朝廷论迹不论心,不能失信于民。”
管宁这番话,其实他自己一开始也不是很认同的,反而是李素要求刑部的法正配合,坚持要这么定,搞“罪刑法定”,对于还没着手就放弃犯意的人要宽宥。
这个理念汉朝的人当然没有,但李素毕竟是接受后世教育的,他觉得抓作弊这个事儿,不能按思想来算,要有个明确的界限。
在到界限之前“犯罪中止”的,那就当没发生。
过了界限抓到的,那叫“犯罪未遂”,未遂才是惩罚的起步门槛。
而且这也符合最近李素推行的新哲学思想、官方意识形态:传统腐儒那一套,就是定个谁都做不到的超高道德标准,然后和稀泥,把别人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