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是听说曹操的草案即将公布了,才急吼吼过来反对的。
现在听了曹操的辩解后,他也发现自己讲的那些大道理有些词穷,只能换个角度劝说,帮曹操完善细节。
荀彧分析道:“丞相,纵然如今施行之法与王莽大异,可对于世家豪强的约束实在是太狠了。卖田地者并不一定是要变不动产为动产、便于迁徙投敌。
只能说迁徙的可能比较大,属下也知道,早在十年前,司隶、豫州世家,趁着兵乱之前贱卖田地移民荆州避祸,不胜枚举。
但纵然如此,若是不想个充分的理由,只一味杀戮抄家,天下民心尽丧矣。治国如治水,川壅而溃,伤人必多,何况百姓卖田避战之心,自古堵不如疏。”
对于世家当中那些有眼光、有见识的家伙,能趁着战乱到来前卖地跑路,荀彧还是承认的,因为他对于这活儿太熟了。
他自己所在的颍川荀氏,就是趁着司隶地区被董卓横扫之前,把颍川老家的庄园都贱卖了,投靠各地诸侯的嘛。
还有河内司马氏里某几支有眼光的,也是典型的在董卓暴揍王匡之前就卖了河内的庄园跑了。当时有识之士都知道整个司隶、乃至与司隶接壤的郡,都会变成血腥战场。
曹操不想再听老生常谈,直接抬手制止了荀彧,让他挑建设性的意见说:“这些道理孤都明白,不过事已至此,不是空谈远见的时候。文若便说说,孤还有什么法子既把这事儿做了,又取信于民。”
荀彧叹了口气:“若是丞相坚持施行此政……至少先明发天下,强调对世家豪强中那些不经营工商者的绝对保护。
而且要鼓励他们组织自家家奴充分耕作,甚至暂时虚与委蛇,暗示不会趁着清查田产的机会一并彻查隐匿人口奴隶。
这样或许能缓和一下反抗,等把那些卖地迁徙投敌的豪强都解决了,再徐徐图之查隐匿人口的事儿。”
荀彧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是劝曹操每时每刻注意统一战线,一次只对付一个细分类别的敌人,别同时树敌过多。
联合大多数,打击一小撮。打击完一小撮之后,再从剩下的大多数里设一个新划分标准,分化出来新的一小撮继续打。
有需要打击的经济模式,就必须有对应的要鼓励的经济模式,这样人心才有期待,才稳得住。
“文若此言倒是不假,既然要改田,就要主动承诺放缓彻查隐户以示好。这算是一个安抚的筹码。”曹操也从谏如流,立刻把这一条补充进去。
但后面还有更严重的问题,荀彧继续追问:“丞相,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您的教令草案规定的是禁止田地买卖,那是不仅处罚卖,也处罚买。
这个虽然对于抑制土地兼并有好处,但实在于法无据。教令中写的是一旦发现‘通敌’,勾结刘备转移财产,就要杀家族核心成员、旁支罚为官方的农奴,家丁家奴释放为屯田民。
卖地的还好说他是想迁徙投敌,买地的又有何罪?土地兼并本身可不能定为罪呐,不然,还是王莽之政,天下富人见不许他更多囤地,会激烈反抗的。”
曹操之前也还没想到这个细节,看了荀彧的提问,觉得有必要处理一下。不过他一时没想到,下意识就向旁边的程昱看去。
程昱看到曹操期待的眼神,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毒计。他连忙帮领导做最终解释、把法理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