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的豆粒早已被煨的发黄,不但熟了,都快要焦了……
像是木偶,陈盛机械的转过身,一粒一粒的将豆子扣了下来。
豆子很烫,但他犹自不觉,掂了几粒扔进了口中。
又脆又香……
见了鬼了?
天亮后才点火,到此时至多也就烧了六个时辰,炉竟然就暖好了?
不说之前用黑炭、白炭时动辄一两昼夜,竟比他预估一的一日一夜还要短了一半?
“咕咚……”
陈盛将嚼的稀碎的豆子吞下肚去,双眼冒着精光,跟贼一样的踏上料台。
料台呈“入”字型,顶上有一丈方圆,两侧都是斜坡。靠近高炉的这一边像是劈掉了一半的漏斗,一道石槽斜斜抵至炉口。民夫将掺好的矿粉和煤粉,并灰石、白石、矾石粉等推上料台,整车整车的倒入料槽。
“陈啬夫来了?”
耿义随口打了声招呼,又不疾不徐的指挥着民夫投料。
看他不慌不忙,有条不紊,陈盛好奇的问道:“耿都伯以前就炼过铁?”
“只炼过三五次,就在上上月……七兄(耿奋)刚烧出白炭,郎君说是要试试成色,就教我炼了几炉。不过炉无这般大,只有一人高,三四尺方圆(直径)。”
“如此说来,耿都伯也是第一次用这焦煤炼铁,又如何知道炉已暖好,可以入料的?”
“喏!”
耿义往炉口指了指,烟囱外的砖壁上霍然贴着两块肉干:“二郎说,何时肉脯被烤的里外焦香,何时就能开炼了!”
陈盛脸一黑,不知道如何吐槽。
果然是世家子弟,连试炉温的办法都如此奢侈?
“那敢问都伯,何时出铁?”
“可能需一昼夜吧?”
耿义挠了挠后脑勺,“但郎君说只要炉不漏气,只要不停的鼓风,至多炼一夜就可出铁水……”
陈盛嘴角的肉一抽,一句“不可能”被他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他何曾想过,只需以往四分之一的时间,就能暖好新炉?
但一夜出铁着实有些骇人听闻。要知铁官府换了白炭后,暖好炉开炼后,也要两日才能出渣,再两日才能开炉(扒开高炉地基掏出块练铁)。
受过了好几次教训,陈盛都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更不知道怎么接话。
憋了好久,他才闷声说道:“陈某今夜就守在炉下,都伯若有吩咐,唤一声就是!”
他准备从现在起,眼都不带眨的,一定要看清楚耿义是如何只用一夜的时间,就练出铁的?
别说好铁,哪怕就是炼出一沪渣,他陈盛也认了。日后耿塞尉让他朝东,他绝不朝西……
陈盛魂不守舍的下了料台,属吏端来了饭菜。他就像嚼蜡一样的填进了肚子,都没尝出是什么味。
而后就守在高炉一旁的工棚里,眼睛真就一眨都不眨……
直到子时,耿成才抽空来了一趟。看到落满了煤灰,跟个黑球一样的陈盛,大为惊奇:“啬夫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陈盛恍若未闻,跟个傻子一样盯着如同稠粥一般流出高炉底部的炉渣。直到属吏使劲捅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
看到耿成,陈盛如梦初醒,连滚带爬了站了起来,又深深一揖:“塞尉惊才绝艳,能常人所不能,陈盛佩服!”
只是见了一炉渣,竟就折服了?
耿成很是高兴,伸手虚扶,刚要客气两句,又见陈盛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信封:“此乃属下家书,还要劳烦塞尉送到郡城。某已在信中叮嘱,令拙荆与长子尽快迁来强阴……”
耿成眉头一皱,也没有去接信封:“啬夫何需如此?我之所以对民夫百般提防,皆因流民就如无根浮萍,了无牵挂,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又岂能与诸位相提并论?”
陈盛哆嗦着嘴皮子,许久后又狠狠的一咬牙:“不瞒塞尉,犬子年近两旬,却文不成武不就,除了家传技艺,再一无所长……”
哈哈……原来并非是投名状,而是要为儿子谋份前程?
陈盛果然是聪明人,够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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