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敌军前锋已到百步开外,高顺往下一蹲,大声吼道:“盾!”
无论枪、刀还是弓卒,皆是伸手往胸口一探,提起约摸三尺宽,四尺长的藤牌。
西北荒原中多的是红柳,也不缺人手,自然能做到人手一块。
行军时背在背上,作战时就可挂在脖子里。若作战时觉得不方便,随时可以甩到屁股后面。
高顺一声令喝,兵卒便将盾举过了头顶,斜斜挡在身前。
但奇怪的是,有好多贼丁明明带着弓,却不放箭?
又往前跑了几十步,才有人解下弓箭,耿成便知道,这伙贼人也不富余,用的也是猎弓。
也无人喝令,更无人组织,拿弓的贼丁只管自顾自的射箭。但兴许是之前跑的太快,喊的太大声,已无多少力气,箭大都射的不远,至多十几步。
这还用的着防?
高顺从盾牌的小洞中瞅了一阵,看贼人确无大弓,也不像欲擒故纵的模样,便又喊道:“枪!”
前三排的兵卒登时将盾丢下,将右臂套进枪套,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枪杆,担在了车顶上。
所谓的枪套,就是绑在枪杆上的绳套,杀敌时可以套进右臂,一是便于用力,二是以防手滑。
如此这般,三排枪兵半猫着腰,胸抵着背,肩顶着肩,三百根长枪就如利刺。
冲在最前面的李道然顿时吓了一跳。
李先信誓旦旦,不说是一伙民壮么?这眼见也就十余步,为何不见敌卒有一丝慌乱?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李道然靳紧了马缰,九节杖往前一指:“杀!”
贼中嘶声吼道:“杀!”
离的如此之近,声音自然不小,但沙中带哑,已无多少气势。
“都瞄准了,照脸射!”
张辽站在阵中的一辆车上,稳稳的拉开弓弦。藏在枪兵身后的弓卒像鬼一样的冒了出来,纷纷引弓。
随着张辽一声“射”,百余支箭像蝗雨一样攒射了出去。
而此时的贼丁,快些的已然冲到了五步之内,至多一两步就要撞上枪尖。
因为贼兵手中扛着木盾,准备撞开枪阵,大半身体都藏在盾后,所以弓卒是真正的照脸射。
虽说是猎弓,但离的如此之近,威力和准头可想而知。甫一开弓,顿时就听哀嚎连天。
惊骇之下,贼丁下意识的就举起了盾,高顺见缝插针:“刺!”
三排抢兵双手握枪猛往前推,只听“嗤嗤……咚咚”的一阵,惨嚎声更大了。
弓卒不停的开弓,枪兵也不停的抽刺,贼壮顾的了头顾不了尾,霎时就倒下了一层。后面的不知就理,只看到有箭射来,却不知还有弓兵猫腰藏在车后在突刺,所以依旧在往前冲。
眨眼的功夫,车阵前就挤的密密麻麻,一百张弓竟有些射不及。
张汛连射十五箭,已觉双臂酸软,再左右一瞅,弓卒大都力竭,便高声喝道:“退!”
前排的弓卒往后一退,后排的兵卒又补了上来。而只是这一轮,就足足射出去了一千多支箭……
前后也就一刻,车阵三面就倒下了三四百具尸体。李道然站在五十步外,只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自去岁起事至今已一年有余,他又非第一次打仗?
虽未攻过城,但攻克的坞堡足有数十,每次都是如今日一般一捅而上。
虽也有死伤,但没有哪次如眼前这般,死的竟这般快?
只短短一刻,竟就折了三成。若非战前靠言语蛊惑,再者又是攻坚战,不然早溃了……
心中一动,李道然突然就开了窍:怪不得死伤如此之重,就是围的太密了……
但凡坞堡坞墙都不短,且每次都是四面围攻,阵形自然就稀疏。而这车阵方圆也就二十丈,还无普通的一座农家小院大,一千多兵围上来,真就是水泄不通。
挤的如此之密,敌兵哪怕是闭着眼睛开弓,闭着眼睛刺枪,也是一刺一个准……
但敌贼这车阵围的如铁桶一般,还能怎么攻?再者此时若退,士气定然一泄千里,岂不是半途而废?
到时张规定然会以此为由,向大方(将军)告他畏战不前,临阵退缩……
正当李道然犹豫不决,突听弓声一缓,再一看,车阵中的弓兵已尽数退至阵中。
是了,这阵中满共才有多少人?
顶天也就六百,除过枪兵,弓卒至多也就一二百,每卒至多射十数箭就会力竭,再也开不动弓……
李道然心中狂喜,大声吼道:“左右,敌之弓卒已然力竭,此时不破阵,还待何时?”
随着他手中木杖往前一挥,一直守在他身后的那一曲就如才睡醒一般,提盾举枪往向车阵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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