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擒起木槌敲响了铜锣:“人各二勺,依序领取!”
连声呼喝了两遍,排在最前端的降卒才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递上了木碗。足七八岁小孩脑袋大小的铜勺“咚咚”两下,将降卒的木碗装了快溢了出来。
他点头哈腰的端着碗离开,往什将指定的地方一坐,端起碗“吸溜”的一口。
吃的太急,降卒被烫的直呲牙,却舍不得往外吐,硬生生的就吞了下去。
一股热流直冲胃腑,感觉浑身都跟着一暖。而直到此时,降卒才咂摸了一下嘴,品了一下味道。
粥很粘稠,如此大的一碗足以饱腹。盐味很足,且还有肉味。再一看,碗上面还漂着厚厚的一层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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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久不知这两样为何味了?
降卒转着木碗,边吸溜着粥边流眼泪。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
至此,因同僚被杀而生出的那丝兔死狐悲的情绪渐渐消散。降卒渐渐回过味来:若是那几个贼痞还在,这样的吃食又怎会轮的到自己?
死了才好,至少再不会有人夺自己饭食、衣靴。
一时间,有类似想法的降卒不在少数,大都在心中琢磨:不就是谨遵号令么?不说每顿,只要三五日能有一顿这样的吃食,上官指哪他就往哪,说杀谁他就杀谁。
于是,一场风波瞬间平息,降卒只顾着填饱肚皮,就连几个什将拖着死尸从面前走过,竟也顾不上抬头……
与此同时,周仓、李先等人也暗松了一口气。
贼营之中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受挑畔的将官大都息事宁人,事后才会算帐,就是怕贼痞鼓噪不明就里的贼丁生事。
而今日却让他们开了眼界,几个将官半点都不妥胁,说杀就杀,说斩就斩。特别是张辽,出手干脆,雷厉风行,委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看着年少,却如此果断,更令人惊奇的是一手射术:须臾间连射五箭,快若连珠。不但箭箭都未落空,且皆是穿胸透背。
就算只有三四十步,至少也要四石强弓才能做到。看张辽的马钩上只挂着这一张弓,想来就是平日骑射所用。
而周仓自以为武勇,平时所用的步弓也才三石而已。再看超出马尾足大半的长槊,更是令他暗暗咋舌:程远帐下足三五万贼众之时,都无开四石强弓,使丈八马槊之将,只一个小小的强阴竟有如此人物?
昨日听耿成介绍,说是强阴士史张汛之弟,他就以为是关系户,不想竟看走了眼?
周仓暗暗佩服,郑重其事的拱了拱手:“张曲候好武艺!”
张辽腼腆的笑了笑:“副将过奖,与塞尉相比,辽还差的远!”
周仓张了张嘴,不知怎么接话。
再看郭景、郭振,竟都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更是令几个降将心惊:张辽的武艺已是世所罕见,却依旧敌不过耿塞尉,那耿塞尉勇猛到了何等地步?
正暗暗猜忖,郭景下了马:“入营看一看!”
几人齐声应喏,紧随其后。
陈奉一直盯着这边,正要问候,郭景却摆了摆手,意思是不要惊动兵卒,该干嘛干嘛。
而后又走到灶边,拿起铜勺搅了两下,还尝了一口。
看到上面浮起的油花,周仓等人不由的一愣。
昨晚他们被带到部衙,兵卒喂给他们,包括耿成吃的也是这种粥。
今早天亮,耿成与他们一同用早食,吃的依旧还是这种粥。
味道极好,难得的是掺了脂油,偶尔还能看到一两点肉丁,故而周仓就以为是专为耿成并郭景等将官置备的军粮。
但此时才知,全军上下竟然吃的全是这一种?
又不是没和官兵打过仗,既便是代郡太守王杰亲自统率的部曲,也不过是粟饼蒸晒的干粮。
日后,有口福了……
李先吸溜了一下口水,喃喃自语道:“强阴之富庶,令某叹为观止!”
强阴富庶?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郭景与张辽,并郭振皆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先。
李先被盯的心里发毛:“可……可是属下说错了话?”
“算不得错,只是李曲候(副职)不知底理而已!”
郭景又盛起了一勺粥,“兵卒有这等饭食也不过两三月,而在此之前塞尉还未就任,戍卒连野菜草根都吃不饱。直到塞尉上任,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才有如此光景。也不瞒诸位,强阴如今依旧缺粮,不然塞尉何需与卒同食?”
周仓等人面面厮觑,不知说什么的好。
在贼营中,连周仓这个渠帅都吃不上这样的饭食,在强阴却是普通兵卒的一日三餐?
反过来再说,以耿成的出身吃这样的饭食确实有些寒碜,却能与卒同食,殊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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