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张荣在东平府,也整了两万多兵,但他的兵马相当一部分是脱离农业生产的渔民,以及从河北流亡过来的河北流民;
而孔彦舟虽在兖州挖地三尺,但可能是出身无赖的缘故,他的搜刮,却多只是对富户、中产,少有针对贫民的敲骨吸髓;
反倒是刘氏父子为了取得统治基础,对那些士大夫、豪强,颇多优待,偏偏又需要整备大兵,向金人展示存在价值,却注定要将贫民的民力给敲诈干净……
总之,兴亡百姓之苦,有些事情是没法用道理和言语来说的,刘麟的话固然有足够的欺骗性,却架不住张荣就在梁山泊待着,与济南接壤,心中清楚。
当然了,刘麟此番作态,也是一计不成,再求一搏,而再搏不成,却不免显得沮丧起来:“张头领,我并无他意,只求你莫要将我送往东京……何妨拿我一人去寻我爹爹换些大笔金银军械?”
视线愈发昏暗,但依然能看到张荣在车前摇头如故:“若是放在一月前,俺必然应下,但不瞒刘太子,这一遭俺非但又承了人家岳太尉天大的人情,便是赵宋官家那里也难推脱了……若非是人家赵官家的御前班直在北新桥拼命挡了那李成许久,俺怕是要先死在这平阴城下……要俺说,刘太子既然这般有风度,俺也实诚待你,咱们一起上路去东京,总免不了你东京城内一顿好的做断头饭!”
刘麟闻得此言,自知不可更改,但这人乃是个死中求活的性子,轻易不愿放弃,所以沮丧之余依然心存微念,只想着这张荣到底是割据反贼匆匆招安,今日无法说服,路上再努力说动此人,求得生路也好。
便暂时闭嘴。
且不提被带下去换衣服的刘麟如何做想,这边张荣捉了刘麟,算是报了去年一箭之仇,却并未展露欢颜,非止如此,其人身侧诸多听了自家大头领刚才言语的亲近头领、将军,也都面色严峻。
雨势愈大,一众东平府-梁山泊人马也不归城,只是借着刘麟大营,回到原本的中军大营,然后就地在中军大帐内点起火把,备好瓜果时鲜,酒肉炒菜,以作庆祝。
不过,眼见着前方扫荡诸军头领各自得胜归来,初时也都兴奋难名,但饮下几杯,却都如张荣一般渐渐面色不渝起来。
甚至,其中多有粗鲁无文、肆无忌惮之辈,以至于想到哪说到哪……
“哥哥真要去东京受招安?”一人饮到三分醉意,却是忽然冷不丁挑开了事端。
“还招什么安?”张荣闻言面色不变,或者说他那张黑脸也难见变色。“前年的时候咱们不就受了招安吗?俺做了镇抚使,你们做了统制、统领,如老萧他们兄弟几个还都做了知县。”
“老五不是这个意思。”
又一人带着酒气干脆直言,却坐得距离张荣更近,几乎只在左右手,乃是张荣心腹军师,唤做尤学究的一位。“哥哥也何必推辞?前年的时候,那大宋官家只在淮上被困,天底下乱的跟啥似的,借他的名号联络周边官军,好撵走水泊边上的金狗,受了招安,乃是权宜之计。可今日,这大宋官家就在东京,而岳太尉又领着大军绕到了咱们前头,若缓一些,自可取了兖州,将咱们包在里面慢慢调制;若急一些,眼下便是个被围住的局势,那岳太尉若心黑一些,直接将咱们火并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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