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瑾直接打断了对方的幻想:“肯定是不够的,王朗如今也在戒备孙策,肯定要为后续可能的征战留军粮。孙策眼下虽然还在与吴郡许贡争斗,但以许贡之无能,恐怕一两个月内,吴郡各处便要全部被孙策掌控。
纵然冬季不适合用兵,明年春耕后农闲时,以孙策之狼子野心,必会进攻王朗。另外,以孙策对王朗的戒备,我们从王朗那儿买一次粮还好,还能趁其不备偷运。
如果要两次三番如此,长江航道南岸大多是孙策地界,唯有广陵对岸的丹徒一县还在刘繇手中。而孙策名义上是袁术部曲,我们又与袁术正在交战,到时候孙策不会拦截夺取我们买粮的商船么?”
这就如一盆冷水,让刘备认清现实:找王朗是救急不救穷。
如今的海运风险也高,要安全就只能紧贴海岸航行,而在敌占区紧贴海岸航行一次以上,第二次就可能遭到武装拦截。为了避免拦截而航行到看不见海岸线的距离,又可能风浪翻船。
当初诸葛瑾出这个主意,本意也是解决攻广陵期间的军粮,并不是让刘备指着王朗吃半年的。只是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广陵偷袭得手,还没吃上王朗那买来的粮,战斗已经结束。
刘备听完这些分说,几乎是再次绝望了。
上唇那点小胡子已经不够他揪,开始揪头发,如果没人阻止,不知道会不会把自己揪成强者发型。
好在诸葛瑾还是心慈仁善,见不得朋友揪头发。所以他主动把过去几天想到的一些解决办法,跟刘备分享了一下。
诸葛瑾毕竟比刘备早了十天就知道情况有多危急,也就多了十天思考对策,甚至有时间稍微做一点实验。
此刻他出于不忍,先跟刘备稍微透了点底:“将军稍安勿躁,广陵之粮至少够我军吃两个月,绝对能撑到王朗处的粮食买回来,全加一起吃到腊月是勉强够的。
再减少士卒配给,每天喝两顿都是稀粥、加些草木杂菜的话,撑到新年也不是没可能——当然这得确保后续袁术不再来攻,士卒不用操练作战,只有闲时才能少吃,否则体力是扛不住的。
所以,我军只要另想办法,解决明年正月至春荒结束、夏粮收获的粮食,就算渡过这个难关了。”
诸葛瑾也是见刘备对问题缺乏定量分析、所以先从数据层面,帮对方梳理问题的严重程度,好让对手心中有数。
这个时代的人,数字敏感度太低,看钱粮问题也都太笼统。跟诸葛瑾这种后世做过金牌数学讲师的,更是完全不能比。
刘备刚才还非常急切,听诸葛瑾几句话就把数字、时间节点说清楚了,这才心定了些,不由自主迫切追问:“那撑到明年正月之后,又当如何开源节流呢?”
诸葛瑾这才仔细分析:“我前几日在海西,闲来无事,倒也有花时间巡视淮南百姓农事,略有一些心得。
先考为泰山郡丞前,也曾游历天下,早年还跟《四民月令》着者、安平崔寔交游。我家各类藏书不少,对南北农事差异,也略有了解。”
诸葛瑾先铺垫了一下自己的知识来源,找个借口,以免对方惊诧于他的全知全能。
《四民月令》是汉末重要的农书,也是后来南北朝《齐民要术》出现前最全面的工农着作了,而且《四民月令》还包括了不少手工业的内容。
其作者崔寔,冀州安平人士,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但诸葛瑾说他父亲诸葛珪年轻求学时见过对方,这也是完全合理的,绝不可能穿帮。
在诸葛瑾口中,他爹当年也能跟崔寔坐而论道、互相启发参详,所以他诸葛家对于工农后勤也略懂,就完全合理了。
短短几句话,就听得刘备目眩神弛:“诸葛家的人怎么什么都懂?连这些偏门之学都有涉猎?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不过刘备还是有些怀疑,指望改良种田技术开解决缺粮问题,是不是太远水不解近渴了。
即使现在的粮食能撑到年底,刘备还是觉得不靠谱。
实在是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