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览、吕旷一时语塞,好在对于这个问题,他们也有想过,很快捋顺了思路,申诉道:
“司空,并非我等不想生擒,实在是袁尚、袁熙抗拒凶顽,至死都亲自拔剑死战,不愿就缚。”
曹操有了台阶下,也就顺水推舟:“既是如此,还是照常给你们记功,但是这些话,也要记得跟俘获的河北众官说明,到时候你们自去处置,以免河北人心惶惶,以为朝廷不受降呢!”
高览、吕旷心领神会,连连唯唯诺诺应承,这就打算告退。
曹操怎么可能真在乎袁尚、袁熙兄弟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天下人怎么看袁尚袁熙之死,绝对不能对外传达出一个“他曹操不能容人投降”的名声。
而曹操看高览等人要退下,又喊住他们:“袁家除了袁尚、袁熙兄弟以外,还有没有其他亲戚眷属你们没有滥杀无辜吧”
高览不太懂曹操的癖好,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虽然他确实没有再杀其他袁家的人。
吕旷却比高览更擅投机,他投降曹操这四个月来,已经摸清了曹操的脾气,连忙表忠说:“司空放心,其他多是远亲、女眷为主,并不顽抗,末将等岂敢滥杀无辜全都圈在府中,等司空亲自发落。”
曹操满意点头,这就亲自去接收袁绍的家眷。
而历史的蝴蝶效应,在这里又稍稍起了些作用——因为邺城破城比历史同期提前了一年多,如今才十六岁的曹丕,并没能随军出征,也就没有出现在入城队伍中,更不可能去参与抢二袁的家眷。
这一世,第一个抵达袁绍那座大将军旧邸的曹家人,正是曹操本人。
但这也没什么鸟用,因为甄姬早在四年前就嫁给诸葛瑾了。
曹操第一个进入袁家后宅,看到的也不过是几个稍次一些的庸脂俗粉。他心中不快,问起左右近侍,才想起袁绍那些最漂亮的小妾,都被他嫡妻刘氏杀了。
曹操一阵嫌恶,暗骂这妒妇真是太浪费了。
他意兴阑珊,加上最近南边急报频频,先后已经来报丢了三个郡了。曹操也没什么心思享受胜利的战果,只是草草接收了一番,留下一部分军队维持治安,然后自己就带着主力南返。
……
曹操行军很快,四天之内就渡过了黄河。进入十一月中旬后,他的部队已经抵达了睢阳。
睢阳乃梁郡治所,从梁郡往东北翻过芒砀山、就是刘备军刚刚占领的小沛。
从睢阳顺着睢水而下,经过一个郡的距离,就能抵达曹仁正在固守的符离、竹邑双子城,以及临时阴差阳错作为支撑点的蕲县。
所以曹操到了睢阳,也算是稳住了局面,确保曹仁后路不失,后续可以酌情稳固战线,或者有机会的话,也可以考虑反击刘备。
他刚刚抵达睢阳的第一晚,正在睢阳养病的郭嘉就上门求见,还带来了一封如今正在镇守下邑县的张合的请罪表文。
曹操自然是不顾劳累,第一时间就接见了郭嘉。
郭嘉开门见山,一进来就自陈无能、该当受罚:
“属下无能,三个月内,连中诸葛瑾奸计,与张合丢失将近三郡之地:彭城郡全境丢失;泰山郡仅余山茌、巨平二县得存;沛郡亦只剩下邑、杼秋二县得存。
张合本欲亲来请罪,但下邑防务不可轻忽,近日刘备军于芒砀山上多有异动。故而托属下上表自陈,请司空明鉴。”
曹操拿过张合的表文,冷冷地反复看了几眼,最终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实事求是地吐出一句:
“你们确实无能,有些计中得太不应该了。不过,彭城、泰山连环战败,祸根还是孤亲自种下的——当年汲黯斥孝武皇帝用人如积薪、后来者居上,必使人离心离德。
如今想来,着实是金玉之言。当初朝廷恢复徐州时,封官过于随意,此后为了劝诱泰山诸贼出身的降将用命,更是不吝重赏显爵。
今年昌豨之叛,是在为去年的臧霸、孙观之死还债呢!只恨诸葛瑾心细如发,被他揪住了这一丁点小小破绽,大做文章!今后自当以此为戒,再也不会胡乱以显爵笼络人心。”
曹操一番语气苍凉的自言自语,把三郡丢失的最大罪过自己背了,而且确实有深刻的反省。
郭嘉听出他并没有深责,甚至反过来还有奖赏张合“屡败屡战”之意,也是感激叹服。
郭嘉心中不由暗叹:“只可惜,这一切都来得晚了些,如果主公在北上之前,就能主动想到跟儁乂彻底推心置腹、把话说开,让儁乂不用担心背负上嫉妒同僚的嫌疑,徐州战场又岂会走到这一步呢……
不过这也是天数吧,谁能料到这么微小的破绽,偏偏就被诸葛瑾揪住不放、往死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