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信低眉顺目道:“我知道李君不是常人——这里的活儿实在太累,我想发回芍陂淤田。”
监工闻言,顿觉可笑,他拿鞭子点了点杨信的额头,道:“你想回芍陂淤田?”
苍头黔首,牛马猪羊而已,还敢提要求?!
杨信连忙道:“我知道李君不是常人...”
这里的监工,大多是中小豪强出身,而面前这个李监工,就杨信这些天观察所知,地位比其他的监工高一筹。
说:“我有一件家传的宝物,愿意献给李君。只恳请李君怜我苦累,把我发回芍陂。”
李监工一听,脸上的轻蔑顿时一收,目光在杨信泥壳覆盖着的脸上流转:“你一个苍头,哪来什么宝物?”
杨信连忙道:“李君请听我说——我家也曾是河北的大户,虽然南迁时遗失了很多财货,但还有一件压箱底的宝贝。”
“哦?”
李监工心下转动不已。
他知道,这批被发来九江劳役的苍头,多是曹丞相当年击败袁绍之后俘获、强制南迁下来的河北之民。
其中大户、豪强不在少数。
他顿时心动——李监工并非普通的地方豪强出身,他是寒门出身;祖上曾出过两千石的大官,只是后人不肖,家业衰败,已难以为继,以至于他堂堂寒门,竟然只能在这里做一个监工。
若家中有珍宝,找对人献上,又岂止区区一个监工?
虽然对眼前这个苍头口中所说的‘宝物’存有疑虑——即使河北大户,又能有什么珍宝?但到底心存一份希冀。
便这里,他心中陡然生出了一抹杀机。
苍头黔首,有什么资格拥有宝物?!
却听到杨信说:“我父母已故,家中再无亲眷,因此将宝物随身携带——我将之藏在一个隐秘之处。李君若答允将我调回芍陂,我这就领李君取宝。”
李监工一听,顿时把心中刚刚生出来的杀机压下去。
他原想就地这里拿下杨信,直接夺了他宝物,简单利落。但现在听杨信这么一说,分明宝物被他藏在某个犄角旮旯,不在其住宿之处。
到底宝物重要,先答应这苍头,等取了宝物,再排整他不迟。
于是便笑道:“既然你有此心,我怎么能不应允呢?前头带路,把你家传宝物取来,我掌掌眼。”
杨信立刻满脸堆笑:“李君请跟我来。”
便如小厮,在前引路,下了山坡,转过树林,来到僻静处。
因为有李监工相随,倒是没被山下的甲士阻拦,一路顺风顺水,来到树林后面。
杨信在一颗大树下站定,轻轻吐出口气。
此时天色即将杀黑,树林里光线暗淡,李监工见杨信止步,顿时心下欢喜,却见杨信一个转身,探出手来,闪电般,他竟然反应不及,就被杨信一把捏住了脖子!
杨信全然不见了之前唯唯诺诺的模样。
他冷冷的看着李监工,说:“多谢你将我顺利带出来!”
李监工此时浑身麻痹,杨信的手捏住他脖子的时候,便阻断了他的血脉循环、脊柱联系,使他的大脑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基于屯田功蕴含的关于筋脉、穴窍及人体相关的种种知识,杨信完全理解、领会,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且李监工并不比此时的杨信强大。
其精炁属性,最多三四点,即使强杀,也不过一招。
听到杨信的话,李监工终于明白过来,他艰难的看着杨信,眼中既羞恼又惊恐。
羞恼的是,他堂堂寒门,竟然被一个苍头黔首骗了!
惊恐则是害怕被杨信杀死。
“放心,我不杀你。”
杨信琢磨着差不多了,就信手把李监工丢在了地上。按照截断血脉的效果计算,李监工需要两分钟时间才能完全恢复正常。
杨信蹲下来,解了李监工的佩剑,并趁他浑身麻痹,没有感觉,不着痕迹的在他身上几处要害穴窍的位置动了动手脚。
这才起身,提剑在手,说:“伱作为监工,放跑了我,追究下来,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如果你够聪明,就应该知道帮我隐瞒。”
他说:“至于怎么隐瞒,我想你心里有数。”
这里不直接杀了此人,杨信是有考量的。若这里直接把他杀了,最多明天就会露馅。以曹贼势力的严苛,必定因此牵连甚广。一旦查下来,与杨信一起做工的张三等人,乃至于跑来给杨信报信的周二虎,都不会有好下场。
当然,李监工也会遭殃就是了。
而且发了海捕,会给杨信的回家之路,造成巨大的阻碍。
所以这里不杀他,为免责,李监工只能帮杨信作隐瞒。
只需随便找个理由,就算用‘被狼叼走’了这样的理由,也能遮掩一段时间。
当然,李监工还是会死——这厮当时流露出的那一抹杀机,其中恶意,以杨信神属性的强大,那是纤毫毕现。
这人高高在上做派,又心怀杀机、恶意,平素待杨信等做工的黔首又极其苛刻,动辄鞭打,不把人命当回事,短短二十余天就有三个人被他打成重伤,最后死在宿营之中。此等凶恶之辈,杨信怎会真饶他性命?
方才在他身上作了手脚,以杨信对屯田功的理解,这手脚作的不着痕迹,李监工必不能察觉;但七天过后,暗手爆发,此人必死于血脉枯竭之症。
最后看了李监工一眼,杨信转身钻进树林,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