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府的书房中,李显早已换下了吉服,穿上了白衣,带上了表示哀丧的黑纱,长跪坐于几子后头,手抚琴弦,一曲《蒿里》从指尖幽然而出,琴声凄婉,如泣如诉,极尽哀婉之绝唱,英挺的脸上满是悲意,眼中却无泪花,有的只是锥心的仇与恨——李显与李弘倒真谈不上有多少的兄弟之情分,可毕竟是亲兄弟,血脉终究是相连的,对于其的死,自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伤感,然则相比于对武后的恨意来说,这点伤感却又算不得甚事了——往日的事便不说了,前世的仇怨不提也罢,光是今日险些被武后借机干掉的恨便已是难消,更别说接下来李显注定将会是武后必除的首要目标,而这将是场你死我活的征战,不说为了大唐之社稷江山,即便是为了自家的性命安全,李显便绝对输不起,也断不能输了去,对于这等生死大敌,李显除了仇与恨之外,再无其余的感情可言,这一切的一切都必须用鲜血来献祭,不是对手的,便是自己的!
杀意在心中愈酿愈浓,琴声渐渐转急,不经意间,已从哀婉的《蒿里》转到了《十面埋伏》的杀伐之音,手指狂拨中,幻影无数,一声脆响之后,坚韧的琴弦竟已挡不住李显指尖上的暴戾,弦断声歇,唯有杀气在房中不可遏制地弥漫了开去,直冲得刚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的高邈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浑身上下一片如坠冰窟的透心之凉,一时间脑袋竟为之空白一片,木讷讷地站在原地发起了呆来。
“嗯?”
李显抬头扫了高邈一眼,气势微微一收,轻吭了一声,瞬间便将傻愣着的高邈惊醒了过来。
“禀殿下,奴婢已见到了潞王殿下,转达了殿下的邀请,只是……唔,只是奴婢看潞王殿下怕是不会来了。”
高邈猛打了个哆嗦之后,总算是镇定了下来,赶忙行到李显面前,躬身禀报道。
“哦?是么?”
李显对高邈的禀报显然并不在意,无所谓地耸了下肩头,随意地问了一句道。
“殿下,奴婢去时,潞王殿下关心的只是宫里的消息,浑然就没问过殿下之情形,依奴婢看……”高邈偷看了一下李显的面色,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着牙出言抨击了李贤一把。
“不必再说了,记住,这等话孤不想再听尔说起,若不然,王府的规矩你是知道的。”李显自是知晓高邈的忠心,然则却不想让其卷入正事过深,这便一瞪眼,面色肃然地打断了高邈的话头。
“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不敢放肆。”
高邈跟随李显多年,自是知晓李显这话不是在开玩笑,自不敢再多进言,忙不迭地认了错,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罢了,记住就好,走罢,随孤这就到门口处迎接六哥大驾好了。”
李显尚未娶亲之前便立下了王府的规矩——后院不得干政,哪怕高邈素来忠心,李显也只是派其办事,而不是让其参与决策,此乃死规矩,谁犯了都不行,当然了,念在高邈的忠诚上,李显也不会过于己甚,警告了一句之后,便算是将此事揭了过去,微笑着起了身,随口吩咐了一句,而后,也没管高邈跟没跟上,自顾自地便向大门处行了去,高邈见状,疑惑地摇了摇头,满脸的不信状,可却没敢再多说些甚子,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了李显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