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儿,我的冲儿啊,老天啊,你不公啊,呜呜,我的冲儿啊……”
越王军都已是乱成了一团,可李贞却是不管不顾地抚着李冲的尸体恸哭不已,老泪纵横间,其声哀切。
李贞这么一嚎啕大哭,诸将们可就全都抓了瞎,有心要劝,却又唯恐李贞迁怒于己,自是都不敢妄动,全都拿眼望向了王府的首席谋士陈无霜,显然是都指望着陈无霜能拿出个准主意来。
“王爷此战时也,牺牲难免,还请王爷节哀,事有大变,须得早作谋断。”
陈无霜原本也不想当这么个出头鸟,可这一见李贞嚎啕起来便没个完了,自是不免看不下去了,略一沉吟之后,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来,低声地劝慰了一句道。
“放屁,死的是我儿,又非你儿,滚,滚,滚!”
自打起兵以来,李贞就像是换了个人,刚愎得不行,早已听不进人言,值此伤心万分之时,又怎会听陈无霜所劝,不单不节哀,反倒是暴怒地喝斥了起来,其状当真有若疯狗一般。
“王爷息怒,城中守军抛下布囊无算,内藏妄言,说是相州已破,如今军心已乱,还须得王爷出面安抚,若不早为,大势恐去矣。”
陈无霜乃是清高无比之人,一向受人尊崇,哪曾被人如此辱骂过,心中自是老大的不满,可一念及与越王间相交数十年的情谊,却是不愿就此生分了去,这便强按捺住心中的不快,上前一步,再次进言道。
“啊,什么?相州已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尔安敢狂言乱我军心,是欲尝军法之无情么,嗯?”
相州乃是越王军的大本营,众越王军将士有一半人的家眷都在相州,真要是相州丢了,越王军的军心士气立马就得崩溃了去,这可不是李贞能承受得起的结果,一听之下,也顾不得再悲伤其子之死了,跳将起来,面红耳赤地喝斥道。
“王爷,请看。”
陈无霜实在是不愿在此事上跟李贞起争执,这便弯腰从插在李冲尸体上的雕羽箭上取下了穿着的布囊,又从衣袖中取出了下头将士们急送上来的同款式布囊取了出来,一并递到了李贞的面前,神情凝重无比地说了一句道。
“这是贼子胡言,欲乱我军心,孤不信,孤不信!”
李贞有些个茫然地接过了两枚小布囊,颤巍巍地解开了其上的结口,从内里各取出了张不大的布帛,飞快地看了一遍,脸色瞬间狂变不已。
“王爷英明,此确实胡言,断不可信之,还请王爷振奋军心,日夜攻打不休,早破洛阳为上!”
陈无霜乃是难得之智者,自是看得出布囊中所言必定无虚,但却不敢当即说明,而是一口咬定是李显在造谣,为的便是能鼓动起李贞的再战之勇气,只要能及时攻破了洛阳城,大局便已是定了,到了那时,纵使相州失陷的消息被证实,也不会对大局有太多的影响,个中苦心不可谓不深。
“吾儿新亡,孤心已乱,今日先且罢兵,明日再战,来人,传令收兵!”
陈无霜的用心虽良苦,可惜李贞已没了丝毫的战意,也不给陈无霜再次进言的机会,胡乱地挥了下手,便已是下了收兵之令。
这一见李贞如此做派,陈无霜的脸色瞬间便苍白了起来,不为别的,只因他很清楚今日已是越王军最后的机会了,此时不趁着城头守御困乏之际一鼓作气地拿下洛阳,一待相州消息确实了之后,越王军必定将面临着不战自乱之局面,大势必去无疑,自是不愿坐视如此,刚要张口再劝,却见李贞已是不管不顾地策马回了营,不多会,原本只是佯攻的东、西两面之越王军也跟着收了兵,夕阳西下之际,一场恶战就此告了个段落。
“唉……”
陈无霜没有跟随众军一并回营,而是在原地默然了片刻,仰天长叹了一声,翻身上了马背,独自向东疾驰而去,自此后,再也无人能知陈无霜这名当代有数的智者之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