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恍然,这才意识到问题的症结:“你想太多了,我这脸皮儿本来就薄,再加上长期覆着染了药水的假面,自然而然比旁人透亮些。这是频繁易容的必然,我师傅也这样,唉,没办法。”
“叹气倒大可不必,”温浅仔仔细细瞧着老白的面容,认真道,“这模样配上这面皮儿,倒也刚好合适。”
好半天,老白才回过味来被调侃了。只是,呃,这调侃也隐藏得太深了,且完全没有面部表情的配合。让人想回嘴都找不到门路。
“怎么了?”对于自己的杀伤力温浅显然没有自觉,因此看着老白一个劲儿地低头嘀嘀咕咕就有点疑惑。
“啊,没什么。”总不能说因为接不了茬在郁闷吧。
温浅耸耸肩,也没追问,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对了,之前一直把你当师兄来着,现在看来我恐怕比你还要大上几岁呢,以后叫老白兄恐怕有些不合适了。”
“哪怕我比你大叫老白兄也怪怪的好不好,”老白没好气道,“不过可惜,虽然面皮儿换了,年龄可没动,我今年三十,你呢。”
“……二十七。”温浅嘴角抽搐,忽然开始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练了江湖失传已久的返老还童功。
“呵呵,还是叫我老白吧,听着顺耳。”
就此,称呼被老白拍板儿。而温浅没有任何异议。
“话说,你怎么会大冬天到这深山老林里来的?”老白问出的从见面开始就盘旋在心底的疑问。
温浅微笑:“你刚不是猜到了么,就是来这里练剑的,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闭关练剑。”
“你剑法已经很好了。”老白由衷感叹。
“还不够,才到第八层。这半年任凭我如何练习却总是突破不了,所以我想可能还是心不够静。”
“要练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如果在这里也无法突破,那我还得想别的办法。”
“那突破第八层就能打败顾天一吗?”
“不好说,但起码死不了了。”
“那你赶紧练吧。”
“呃,现在?”
“……不要这么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好不好!”
就这么磕磕碰碰的,两个人竟然也宾主尽欢,把天都聊黑了,才觉出时间流逝。
“我得回客栈了,再晚山路就不好走了。”温浅起身就要离去。
老白想也没想就拉住了对方的衣袖:“放着现成的屋子干嘛还要去客栈?”
“现成的屋子?”温浅有些为难的挠挠头,“山顶那个……有点冷。”
老白无语:“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自然住我这儿了!屋子现成的,不用山上山下折腾你练剑也方便,咱俩还能有个照应。”
温浅抿紧嘴唇。确实不是他装傻,而是他二十多年的生涯里还没出现过这种自然而然的事儿。在他看来,与人相处之道无非是索求与施与,如果没有任何利害关系,那么只能是陌生人。就像他和老白,如若没有那救命之恩,恐怕今天也还是陌路。但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就这么住下是理所当然的事儿。虽然他在刚进屋子的时候也曾想过,如果能住这里就好了,但也只是想想,因为住下就等于又欠份情,上一次的还没还,这跟滚雪球似的越来越不清楚可不是件好事。
老白看温浅似乎想得很辛苦,虽然不明白对方在冥思苦想什么,但想来可能是不好意思一类,遂直接帮人家做了决定:“就这么说好了,东西两处房你挑一个,这个冬,咱俩一块儿猫了。”
“那就叨扰了。”温浅感谢的冲老白一抱拳,然后道,“我还有些细软在客栈,待我下山取来。”
“成,”老白咧开嘴,想到终于不用孤单过年了,便欢喜的又拨弄了好几下小炉子,“再弄些酒上来吧,雪夜喝酒恐怕别有一番滋味呢。”
“要不要再买只烧鸡?”温浅好笑道。
“反正上山都是你扛,你不怕辛苦我没意见。”老白露出奸商的招牌笑容。
温浅下山了。他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理想的生活状态是不牵扯任何多余的人和事,哪怕做生意,也一笔是一笔,银货两讫后最好再无瓜葛。如果可能,他不介意一辈子独来独往。可同样,这是这种讨厌麻烦喜欢简单的性格,又决定了他很少强求什么,多数时间顺其自然。能绕过就绕,绕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拿老白家这事儿为例,能不住就不住,但既然盛情难却,那住下来也就住了。这时候再去想住下来又欠份人情还是不住的好啊,便不是温浅的作风了。
屋内,馋虫已经被勾上来的老白数着窗户上的冰花儿,有些后悔,反复念叨着应该死活都让他带只烧鸡回来的。最后似乎觉得光嘀咕还不够,索性重重叹息,唉,你可千万要买啊。
同一时间,正施展轻功健步如飞的温浅打了个喷嚏,气息骤乱脚下无根险些栽歪到悬崖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