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又有些想笑。看看,所谓林三老爷对黄姨娘的所谓真心真意,也不过如此。那时节是因着黄姨娘之死,才故意纳的美妾气陶氏,这会儿陶氏有孕,黄姨娘活得滋润,两个儿子都在上进,他老人家照旧该享受的就享受。他那时果是为了心疼气愤黄姨娘的死?对黄姨娘这十几年的疼宠,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情爱”二字?不是的,林三老爷只不过是很善于为自己的无能好色找借口。
夫妻不和睦,是陶氏霸道不解风情,看看人家黄姨娘多柔顺,陶氏怎么就不能柔顺一点听话一点呢?子女不敬他,没出息,是陶氏没教好,不然人家大房、二房的子女怎么就又有规矩又有出息?他没能有出息,那是因为时运不济,陶氏没有做好这个贤内助,林老太爷退得太早;这会儿么,他要在外头眠花宿柳,风流快活,也是因为陶氏不温柔,有了身孕不能伺候他,黄姨娘年老色衰,伺候不了他了。
这些男人啊,看不起女人,其实尚且不如女人的裹脚布。
林谨音见林谨容脸上的笑容说不出的古怪,心里有些发毛,轻轻撞了撞她:“你怎么了?”
林谨容收了笑容,回头认真地看着她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们要做一个不被鄙夷的人,真不能凡事总是怪别人,怨天尤地。还有就是,看不顺眼的人,不能让他去死,就当他不存在吧。”
林谨音突然觉得有些牙疼。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个看不顺眼,却又不能让他去死,当他不存在的人分明就是指的林三老爷么。那再不好,也是她们的父亲呀,林谨容怎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果然是被吓糊涂了,林谨音迟疑着伸手去探林谨容的额头。
林谨容主动把额头送到她掌心前,含笑道:“我没发烧。我是认真的,我不小了,虽然你们不说,其实我什么都知道。那女人是不是金家送他的?据说貌如天仙,温得一手好酒,分的好茶,还能赋词。名儿叫做飞红,是也不是?”
“你怎么知道的?哪个腌臜东西乱和你说的嘴?”林谨音大惊失色。
林谨容淡淡地道:“你们以为瞒得住?根本瞒不住的。这家里上上下下早就知道了,只瞒着祖父和祖母而已。”她这也不算是假话,那时候当真是这样。
妹妹长大了,被迫长大的,林谨音有些欣慰又有些心酸,低低叹了口气:“罢了,以后那什么让谁去死的混账话不要再说了。外人听见了,对咱们都不好。”她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咬唇瓣,生气地道:“对他倒是半点损害都没有,只是平白拖累了我们,不值得。”
真难得林谨音也会这么明白地表达对三老爷的不满,林谨容一笑,抬眼看向窗外。天空湛蓝,云朵洁白,光秃秃的树梢在秋阳下闪着金光,有一只不知名的鸟从院墙上方搧翅起飞,一飞冲天,姿势优美轻盈无比。什么时候,她才能摆脱这巴掌大小的一方天地?自由自在地遨游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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