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人找过我?”看见肖克平,强伟问。
“县上和乡上前后来了几拨人,让我打发回去了。”肖克平道。听听这口气,不像秘书吧?
“是不是又跑来要钱?这帮人,现在除了要钱,就没别的事干。”强伟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他们住的是九墩滩一家农民旅馆,条件很简陋。没办法,强伟原打算等开发区建成后,好好修一条街,把街道两旁也武装一下,让这沙窝窝里,也多点儿现代气息。开发区一受阻,啥都停下了。乡**也是几间破房子,上面来人,压根儿就没法住,离其他几个乡镇又远,来来回回的,麻烦,只好就在这家小旅馆里凑合。
旅馆的主人是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也是打五佛山区搬来的,不过他们跟其他的五佛人不一样,以前在山区,就爱做小买卖,到了沙漠里,第一个就想到开间小卖铺,后来又腾出几间房,开了这家旅馆。这是一对很识眼色的夫妇,知道强伟是市委书记,官大着哩,除了端茶供水,轻易不敢往强伟住的屋子来。
“说说,又有什么新想法?”进了屋子,强伟边换衣服边跟肖克平说。下午他们就开发区的事儿议了一个多小时,肖克平不同意强伟简单地把开发区放弃掉,大着胆子说,开发区的构想绝又没错,问题出在选错了移民对象,搬到九墩滩的,几乎都是山区把日子过得最烂的人,这种人就是搬到哪儿,也是一样的穷,还懒,不如就把他们放在这里,好好改造一下。强伟一听他的口气,就怒了,这阵子强伟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发火:“你少顺着我的话讲,我是让你自己拿思路!”
“放在这里不是让他们学以前那样闲着,庄稼种不了,他们可以种树。”肖克平又说。肖克平在大学里是学农的,对种草种树有种情结,话说不了几句,就能给你回到种树上。
“少做你的白日梦,几万号人,你让他们全种树,不吃了?不喝了?”
“强书记,我们可以把思路变一下,以前只想到要按传统的方式来管理这些农民,把他们搬下来,还是按过去的模式组建乡和村,还是让他们在庄稼地里找活路。我是想,能否借鉴一下新疆农场的那种管理模式,让他们来去自由,也不固定在沙漠里,原来山区的老村子,还是他们的,也是他们的。他们到沙漠里,就干一件事:种树。市县跟他们签定责任书,提供树苗和技术,保障用水,三年后按树的成活率进行兑现,重奖。通过重奖来刺激他们种树的**,这样一来,整个沙漠地区种树的积极性就调动起来了。”
这是下午肖克平的原话,强伟听了,当下就给反驳:“重奖,钱从哪来?再者,三年一兑现,农民会信你?现在天天跟他兑现,他都不乐意,你还给我来个三年!”
肖克平一听,没再固执地讲下去,而是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乖乖儿不说话了。强伟越发来气了:“好啊,你现在也学会装乖了,也学会察言观色了?我调你到身边来,不是让你顺从我的,而是让你时时刻刻提醒我的!”
肖克平一连挨了两顿骂,眼里就有了委屈。他知道强伟最近恼火,很多事儿凑齐了涌来,不恼火才怪。但他还是委屈,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好,既解决了这些农民的基本生存问题,又给他们提供了发展的方向,重要的,如果这个构想能实现,改善沙漠地区的生态就不再是一句空话。肖克平算过一笔账,每年省市县为种草种树投到沙漠里的资金,大得怕人,但效果,却很惨淡。关键就是没把农民的积极性调动起来,等于是国家拿钱来养农民的惰性,而且由于没有一个长效机制,种得快,破坏得快,死得更快。要是把成活率作为考核目标,而且收益直接让给农民,可能花一半的钱,就能种出现在几倍的树。
刚才在沙梁子上,强伟反复想了想肖克平提的这构思,你还甭说,这年轻人就是有一套,他等于说是现在不要这个开发区了,就把它作为一个种树基地,一个交易市场,我提供树苗和技术,你来种,你来管理,有了成果,我再重金奖给你。粗听起来像是不现实,细一琢磨,这方案,还真有可行性。
强伟是想让肖克平把没讲完的话全讲出来,他要顺着这思路,认真地想一想。
肖克平却说:“强书记,这是长远之计,眼下,还是想办法把农民心里的火灭掉,我怕……”
一句话,说得强伟一点激情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