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跟老奎谈话是在另间屋子对不?”乔小川的声音很急。
“是。”
“谈完话,老奎先走的是不?”
“是。”
“老奎回他自己屋子时,手里究竟端没端他的水杯?”
“这……”乔国栋被问住了,多少天来,他从没想过这问题,也没人跟他提过这问题。
“爸你想想,认真想想,这很重要。”乔小川加重语气道。
乔国栋想了想,好像有点记不起来,这些天,他的脑子像是被掏空了,又像是被填满了,总之,里面雾腾腾的,一切都很模糊。
“爸,按理说老奎不能端走杯子的,这是规定,他们应该懂得这个。”
这句话猛地提醒了乔国栋,乔国栋忽然记起,那天好像有人说起过这个,不是老虎,是另一个姓江的小警察。对了,老奎走时,没端杯子,他是姓江的警察带到那间屋子去的。乔国栋想了一阵,终于又记起,当时老虎还在外面骂骂咧咧,意思是姓江的小警察动作慢,耽搁了他打牌。那个叫燕子的老板娘还在楼道里软嗲嗲地说:“急什么呀,老虎,天还早着哩。”老虎好像调戏了一把燕子,楼道里立马响起女人的叫春声。
对,没错!
“我记起来了,杯子没带走,还在我谈话的那间屋子里。”乔国栋像是突然间明白了儿子问话的动机,一下有了精神。
“这就对了,爸,杯子,问题就出在杯子上,你想想,是谁把杯子送到老奎屋里的?这是一场阴谋,是有人想嫁祸于你。”
“你是说……”
“老奎一定是让人害死的,真凶就躲在幕后,他们借了你的手。爸你糊涂啊,这么重要的情节,居然想不起来。”
到了这时,乔国栋彻底明白了,儿子说得有理,一定是宋铜嫁祸他!但旋即,乔国栋的心又暗下来,他沮丧地跟儿子说:“就算查清这些,又能如何?你爸现在是倒了台的人,谁还会听你申辩!”
乔小川笑笑,这一笑,有太多的意味在里面,不过他还顾不上安慰父亲,他脑子里想的,是如何查找真凶。宋铜,老虎,还有那个叫燕子的老板娘,这些人都有嫌疑,但具体怎么查,他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对,燕子,就从这个女人身上下手!对付不了宋铜,我还对付不了他的姘头?
一想要对付宋铜的女人,乔小川就有一股难耐的冲动。过去在河阳,他跟宋铜两个人,没少在女人身上争风吃醋。台上是他们的老子在斗,台下,他跟宋铜两个,更是在斗。可恨的是,他从没斗赢过宋铜,不是他乔小川没能耐,实在是父亲太软。父亲这个人,说到底就不是一个在官场上混的主,他落到今天,不怪别人,只能怪他自己。
有时候官位不是保住的,是争来的,谁的手段狠,谁的力量强大,官运就往谁这边倒。父亲太过保守了,尽管时不时地,他也要跟宋老爷子还有强伟斗那么一两下,但那能叫斗?那叫自掘陷阱!
乔小川这次回来,断断续续地听父亲说了好多事,包括常委会上跟强伟发难。愚蠢呀,父亲真是愚蠢。常委会是你耍威风的地儿?真正的威风,谁用在常委会上?你那么一耍,等于把自己彻底暴露给了别人,就算别人不想收拾你,也逼迫着得收拾你。
谁愿意自己的权力受到冲击?谁又愿意在常委会上被人猛咬几口?要叫他说,强伟还不算狠,如果换了他,怕是等不到老奎死,就把对手打到地狱里了。
父亲这是自讨苦吃!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听乔国栋又在叹气,乔小川说:“爸,你能不能少抱怨点?你这一辈子,毁就毁在抱怨上,你还没找过人,怎么就断定没人帮你?”
“我抱怨?事实难道不是这样?找人,你找给我看!现在全河阳,都成他强伟的天下了,谁还敢为我乔国栋说话?”
“有一个人敢,只要事实清楚,我就去找他。”
“谁?”
“秦西岳!”
“他?”
调研组被突然召回,令秦西岳甚是郁闷。张祥生怕他一激动,再跑去找齐默然,再三叮嘱道:“一定要耐得住性子,千万不可再感情用事。”秦西岳笑笑,他现在不会那么激动了,经的、见的,还有脑子里想的,都跟过去大不一样,错综复杂的形势也让他这个代表成熟起来,他现在只是担心,深深地担心。
见他不说话,张祥生又道:“情况复杂啊,老秦,你我现在得做好最坏的准备。”
“我已经做好了。”他说。
见他没再犯倔,张祥生这才放下心来。
张祥生和秦西岳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原以为只要解散调研组,有人就会把注意力从他们身上散开,没想,对方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了下步棋。
两天后,张祥生接到通知,省委决定让他带队去南方考察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秦西岳呢,他本想趁此机会,再把胡杨河流域治理方案细化一下。谁知就在张祥生走后第二天,省人大再次通知他,要他参加新农村建设调研组,深入各市区,对新农村建设工作进行调研。
至此,秦西岳才算明白,有人要彻底孤立强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