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凌壹伸手摊开,掌心里有无边星月朦胧,另一头是杨回处日光大盛,窗户没关,晃的她睁不开眼。
夜与昼在一段看不见摸不着的电波里正面交锋,如同结束和新生在这颗蓝色的星球上循环挣扎了亿万年之久,彼此伯仲难分。
“你好像有点怕....”杨回问。
“是有点,感觉被发现了下半辈子基本不用出来了。”凌壹摸索着栏杆,笑道:“我到时候把你供出来是不是算戴罪立功。”
人在遇到某些事的时候会热血上脑,等正式开工或做到一半才恍然大悟,未必就是那么回事。
从入职接触到那个草莓开始,他就跟着了魔似得只想把所有数据全部挖出来,现在苏尔斯写好了病毒,似乎功败垂成只在一瞬时,反而有点犹豫不决。
这种情绪可能是因为冷静下来了觉得没必要如此,也可能害怕承担不起代价导致临阵退缩,但凌壹清楚的知道他并非如此。
他只担心病毒文件会被轻易审查出来,拿不到想要的数据,总觉得还能再完善完善,奈何苏尔斯说“打了才知道,世上没有必胜的仗”。
网络攻击和生活差不多,就是一次不行换下次,一种方法不行换下一种,没有哪件事一定能成,甚至没有哪件事在计划时就能知道答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凌壹无从反驳,然而他好像在很多年很多事里都是胸有成竹。
中考稳,高考易,硕士走的推荐信,早早知道必过,决定回国工作时候,进美鲜是熟人内推名额,面试无比顺利。
工作以后也一样,程序这玩意儿,行就行,不行也马上就能知道卡在了哪,已经记不起上次纠结于成与不成是什么时候,但他这会确实只担心成或不成。
至于被起诉吃牢饭这些事,在此刻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无非是杨回问的调侃,他也答的似是而非。两人相识这么久,还难得有双方都如此随意的对话。
电话那头杨回声音一贯的散漫带着点沙哑:“明天别去,正式上班了再去,别看的太重,谁还没从公司拿过三瓜俩枣呢,虚报发票的事儿总干过吧。”
这种事情,凌壹还真没干过,或者说现在越来越难干了,大厂几乎不会有需要先垫付后报销的规矩,都是直接在OA上提申请流程,所有资金全部走公司支出,没有报发票的说法。
他想给杨回解释一下职场千变万化,大家还是多多学习跟上时代,但夜风一吹,也觉得没啥必要。
迟疑间听到杨回问:“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总部呆着呢,从基础员工,管理层,决策层,核心层,这不就合理合法弄到你要的东西了么?”
听上去,这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思考方式,凌壹手缓缓摸索过沁凉的铁栏杆,“太慢了,等不及。”他说。
又反问:“你也一样,你有的是钱,为什么找个人去谈工资就行,非要自己跑那边去干什么。
苏尔斯说,你不是花钱请他,你一开始先威胁他,这年头招聘这么疯狂吗?”
凌壹听见电话里有两声笑,杨回道:“太慢了,等不及”。和他差不多的语气,像是在刻意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