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就亲自执了墨条,七娘子忙执盏往砚盘上倒了少许清水,他就一手捏了松烟古墨,缓缓在端砚上绕起了圈儿。
“须知道,修身养性,靠的就是水磨工夫,”他注视着墨色丝丝缕缕地在清水中漾开,一面缓缓地道,“年轻的时候,你爹也是性如烈火,这么多年的养气功夫下来,又何曾看得到一丝火气?大户人家的闺女,最讲从容二字。今日爹就送你一卷小轴,日后悬在案头,有什么烦心事,你就多想想这两个字……但凡世上的事,急躁时想不透的,从容时往往就能想透,贪婪时悟不出的,从容时往往就能悟出。”
七娘子纷乱的心绪,随着大老爷低声的开解,竟也真丝丝缕缕消散了开来。
她沉下眸子,轻轻地应了一声是。
大老爷就选了一根上好的大排狼毫,饱蘸了浓墨,屏息静气,在白若玉版的宣州蝉翼纸上,缓缓地写下了从容二字。
待得墨干了,才细细卷起来,笑向七娘子道,“眼下还不能给你,等装裱过后,我再派人送到玉雨轩去。”
合家上下,能得大老爷墨宝见赐的,七娘子还是头一份。
“女儿先谢过父亲的美意。”她抿唇一笑。
就又拿起信为大老爷轻声念了起来。
沁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进大老爷耳朵里,让他又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到了向晚时分,才打发七娘子回内院。
“也快到给你娘请安的时辰了。你带了我的话,说我今晚就不进内院了,腊月里还有些琐事,越性乘今晚劲头足,一口气安排下去。”
待七娘子出了内院,才吩咐身边的老长随,“一会儿等董妈妈送人回来,让她进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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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今天情绪也不错。
七娘子才进正房,就听到了她的笑声。
“现在的天下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四姨已经老啦!”透过珠帘,大太太的话声有些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个大概。
七娘子却是才听明白了四姨两个字,就有掉头出门的冲动。
但立冬却已是喜眉喜眼地为她挑高了琉璃帘,一脸殷勤地问候。“七娘子来了。”
她也只好转身进了东次间,微笑着给大太太请安,“给娘请安了。”
又往大太太脸上相了相,才笑,“娘今早起来说头疼,晚上看着,气色倒好多了。”
说着,就顺势坐到了大太太身边。
今晚人齐全,五娘子和六娘子在大太太左边下手顺序而坐,三个侄少爷在大太太右边下首坐着,许凤佳同九哥却是一左一右,坐在梅花桌边,侧身与众人说笑。
七娘子本来就该坐在六娘子下首——却是与梅花桌比邻的座位。
大太太是一点异状也没察觉出来。
七娘子坐到她身边,她就把七娘子揽在怀里,也相了相七娘子的脸色,“你父亲又把你叫到外偏院去念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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