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听得夷男的呼喊,回身望了一眼,而后策马缓缓策马了山坡,走到夷男的对岸,喝问道:“夷男,你竟还敢来见本王?”
夷男明知故问道:“我知殿下驾临浚稽山,特来拜见,不知殿下何以罪我?”
李恪道:“你命你子大度设南下,犯我边州,父皇特命本王北上问罪,你竟还不知罪在何处?”
夷男解释道:“大度设南侵乃是他自作主张,非我所命,还望殿下明察。”
夷男所言虽有弃车保帅的意思,但倒也并非尽是虚言,当初夷男只准大度设南下侵扰诺真水,谁曾想他竟直接越过白道川,兵围了定襄城,才彻底激怒了大唐君臣,叫夷男如此被动。
李恪闻言,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好一个非你所命,你一句非你所命便可将自己摘地干净不成?这些话,你还是留到长安,再同父皇说吧。”
李恪说着,显然是对夷男没了耐心,竟欲打马离去了。
李恪若有所恃的模样叫夷男越发地忧心,李恪对夷男越是不耐烦,便越说明了李恪有率军攻打渡河的意思,夷男看着对岸的唐军,心中反倒越发地没了底气。
这一战李恪以身犯险,自然输不得,但夷男又何尝不是如此?
薛延陀号胜兵二十万,其中五万驻于南面浚稽山,可如今随着大度设战败,这五万人已经打了水漂,另有五万驻于西北防备西突厥并震慑铁勒余者八部,两万坐镇辽东,余者八万尽在郁督军山,夷男此番带出的四万精锐已经是汗庭半数人马,这四万人决不能折在了此处。
夷男若是没了这四万人马,铁勒九部中便难免成枝强干弱之势,到时且不论回纥、契苾两部,就连思结、仆固等部兵力都在薛延陀汗庭之上,夷男又该如何服众。这一仗,夷男输不起,更不敢输。
夷男见得李恪欲打马离去,顿时大急,连忙道:“我此来并无与殿下为敌之意,还请殿下留步。”
李恪刚才转过身去,听得夷男的话,嘴角勾勒出了一丝笑意,他知道,夷男既说出了此言,今日之事多半便是成了。
其实这一仗李恪也不愿打,所谓漫山遍野的八万唐军,不过是李恪的障眼法罢了。李恪把一万余士卒分散于山野各处,多掌旗鼓,做出人多势众之状,而后又故作模样,假意欲渡河强攻,逼得夷男退让,真正要打的话,李恪也没有底气。
李恪转过身去,颇不耐烦地瞥了夷男一眼,问道:“还有何事?”
夷男忙道:“我绝无同大唐为敌,冒犯殿下的意思,一日,殿下只需给我一日的功夫,我定当拿了逆子大度设,亲自向殿下请罪。”
李恪笑道:“大度设?本王要大度设作甚,若可汗的诚意只至于此,你我便不必谈了。”
夷男听着李恪的话,这一仗似乎也不是非打不可,连忙问道:“那不知殿下何意?”
李恪道:“本王要浚稽山,你若是将浚稽山让于本王,再赠牛羊三万,以供本王退兵粮耗,本王便可就此罢兵,也可劝父皇息怒。”
夷男闻言,眉头一下子便皱了起来,浚稽山乃漠北要塞,断不可让,若是让了,无异于是饮鸩止渴,薛延陀早晚亡于大唐兵锋之下。
夷男道:“殿下所言实在是为难我了,浚稽山乃是薛延陀屏障,请恕我不可相让。”
夷男顿了顿,又指着身前分隔两地的河道:“但殿下大可放心,只要殿下愿与我言和,两方罢兵,牛羊明日便可送上,而且我薛延陀将士从此绝不过浚稽山,绝不出此河半步,还望殿下代为向陛下通禀。”
李恪等的就是夷男这句话,但李恪听了夷男的话,却先故作模样地思虑了片刻,似乎有些为难,过了半晌才道:“如此也罢,明日那你且将大度设和牛羊一并送上,而后本王去信长安,先行禀奏父皇,请父皇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