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三人,只有他能看到纸上的字。
如果他不说,他们永远不会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谢玄的眼神有些变了。
十年……
十年前,眼前的少女还是个小孩子吧?那个时候的唐宁,恐怕比和他初遇时的阿妙还要年幼。
想到阿妙,谢玄应该冷硬的心,却怎么也冷硬不起来。
他一天天,变得不像个神明。
看着唐宁的眼睛,他又问了一遍。
但他的这份柔软和体贴,反而暴露了一切。
唐宁脑子里乱成一团——是父亲死了吗?是母亲的死因有异吗?还是母亲和父亲,都还活着?
她的脸庞,被绯衣衬得雪白而美丽,可表情很僵硬。
谢玄垂着手,又去看生死册。
上面两个名字,只有一个掩在朱砂色的血痕下。
另一个人,还活着。
唐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劳烦无常大人告诉我,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已经走到这一步,哪有逃走的道理。
她紧紧抓住帷幔。
迦岚语气凉凉的:“无常大人可不要说谎。”
谢玄一听他开口就想吐血,好险才忍住了。
“你没听阿吹说么,渡灵司里可是不许说谎的。”
“听倒是听过了,但你不是也说了么,渡灵司里你就是规矩。”
“你这人,还真是狐狸,以为谁都同你一样满嘴瞎话,生来便会骗人么?”谢玄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有些怪异,“罢了,懒得同你多说。”
他别开脸,声音一沉:“你们想找的唐霂还活着。”
唐宁抓着帷幔的手,霍然一松。
谢玄道:“而且看样子,他暂时还死不了。”
至少,这一个时辰内,他都会好好的活着。
唐宁向前一步,又退开。
她想做什么?她想说什么?
身体和脑子,好像一起乱了。
父亲还活着,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的事?
她不知道。
她也不明白,他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江城,不来雷州?对他来说,她真的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摆件吗?
一片混乱中,唐宁问:“那我娘她……是怎么死的?”
谢玄没有看她。
纸上那行墨字,还映在他的脑子里。
“钝器致死。”他低声道。
唐宁背上一疼,像有针在扎。
那些说不通的事,好像全能串起来了。为什么一向身体康健的母亲,会突然因病猝死,被下人们说成暴毙;为什么在那之后,父亲便变了样;为什么他一走十年,明明活着,却不回来找她……
背上的疼,逐渐撕心裂肺。
唐宁疼得弯下了腰。
骨头好像一寸寸地被掰开了,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脸色越来越白,有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
唐宁掀开一角幔帐向外走。
她要阳光,要风,要呼吸。
垂落的厚重帷幔,一点点消失。
迦岚走出来,叫她的名字,但她像是没听见。绯色的身影,很快滚入花海。那片重新绽放的龙爪花海,将她兜头淹没。
她摔下去了。
谢玄皱着眉头,离开生死册。
屋子里,又变得空旷寂静。
“咔嗒”一声,没有锁的门,发出了落锁的声音。
无人的室内,悬浮在半空的黑色册子正在自己收拢。
忽然,有道红痕出现在纸上,撕裂了“唐霂”二字,但转眼,那道红痕又消失无踪。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