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深沉的青黑色,夜里难得没什么风,整个山坳中大片大片的野林静静站着,连树叶间相互摩挲的轻响都没有,显得格外安静。
那只疑似是玄悯所养的黑鸟,在入夜之后就从屋里飞了出去,也不知窝在了林中哪里,偶尔会发出一两声鸣叫,懒懒散散的,拖得极长。
只是这叫声听着不像寻常鸟儿,活似人的叹息声。深夜里听着格外瘆人,颇有些闹鬼的意境,也难怪会传出那样的谣言。
叹息声被山坳来回折了几道,重重叠叠。
白日里被薛闲一扫而空的雾瘴在夜晚重新出现,从山坳深处一点点弥散开,看似缓慢,实际没过多久就将整个山坳填得盈盈满满。
这雾瘴要比寻常水雾重得多,膏脂一般白得浓稠,不一会儿就将一切淹没了起来,任何人走在其中,怕是伸手都看不全五指。即便有人近在咫尺,也只能闻其声而见不着其人。
得亏石头张和陆廿七两人走得早,否则在半道上碰见这重新聚拢起来的白雾,小命都难保。
然而跟他们不同的是,薛闲和玄悯其实并不畏惧这种雾瘴,先前除雾也只是考虑到了那两个寻常人。这种带着毒性的东西,他们有的是法子挡,身在其中其实并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这雾瘴被驱散过一回后,再聚拢时,比先前更为浓重,甚至连山坳中的小竹楼也不曾绕开,穿窗入户,连矮了一层的里屋都漾起了朦胧的烟水气,还有些微微的凉意。
而薛闲身处在这微凉的雾瘴中,却热得大汗淋漓。
他皱着眉,扯了扯衣襟,本就被他连番拉扯过几次的前襟彻底敞了开来,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那一身黑袍看不出湿痕,实际却已经湿透了,因为本就单薄的缘故,被潮湿的汗黏在了肩背和手臂上,耷拉的前襟在小腹处堆叠出皱褶,从脖颈至腰间的皮肤袒露出了由宽至窄的一条。
当了半年的半瘫,他清瘦了不少,以至于身上的肌肉也平下去了一些,只余下薄薄一层,被细密的一层汗浸得发亮,在昏暗灯火的映照下,勾勒出一些起伏的痕迹。
他依旧坐在桌案上,两手撑着桌案边沿,垂着头,汗滴洇湿了眼睫,以至于他半眯着眼,眼前却依然是一片模糊不清。
不知道这三层龙涎叠加而成的效果比之玄悯那夜重了多少,薛闲只知道现在的他极为难受,身上的汗一阵一阵地蒸着,可是现在的他太过敏感了,每一寸皮肤甚至每一处毛孔都敏感得一点不能碰,就连蒸腾出湿汗的过程都让他忍不住打着激灵。
潮热和焦躁感急需一个宣泄口,但他有些不得章法,况且这劲道过重,以至于他周身骨骼都像是泡在了汗水里,有些说不出的酸软发胀,连抬手都成了一件格外耗费心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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