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宛氏显然不要太满意,冷冷地说到:“谷主吩咐你沐浴,怎可如此敷衍?是不是要老身亲自服侍,才能好好洗干净你的身子?满谷的奴婢里,顶数你娇惯。以前是谷主怜惜你年少失了父母,骤然跌落入了尘埃,动了恻隐之心。可你也要清楚,你莘氏现在不过是谷主的贱奴,当有自己的本分,可你几次出逃,也算是消磨掉了谷主对你的怜惜,谷主吩咐了,以后你的吃穿用度皆是跟谷中的其他奴仆一样,家主不喜不洁之人,所有的仆役都要每日沐浴,既然没了热水,你就打些井水冲洗吧。”
莘奴看都未看她一眼,扔掉手里的巾子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宛氏的大掌一把握住了纤细的手腕,又狠狠扯了回来。
此时深夜,春意料峭,怎么用冷水沐浴?莘奴被她粗鲁握住,心中恼意顿起,只甩手用巧劲准备挣脱开她的大掌。可是宛氏的身手向来不逊于那那些年轻力壮的豪侠,在莘奴反抗时,单掌袭在了她胳膊的麻穴上,逼得她往后一仰,差点摔倒在地。
“当年家主见你体弱,吩咐我教给你些防身健体的技艺,可不是教你用来犯上的。再不听话,休怪我不给你情面,丢了你入水桶之中狠狠刷洗!”
莘奴知道她并非虚张声势。这个看似乡野老温般的人物,当年可是小有名气的女刺客,刀光血影前都不会眨一下眉眼,她说将自己“扔”进桶里,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面对这样的刁难苛责,莘奴却略轻松了些。
适才王诩的平静君子,让人总是有种骤雨洪流之前的忐忑。若是这番只是派一个刁奴责罚一番,那么倒叫人心安稳了。
用冰冷的井水沐浴时,宛氏并没有离去,一双深埋在皱纹下的厉眼上下扫视了她一身的莹白后,才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莘奴当然知道这是为何。那人向来霸道,惯于掌控一切。此番自己偷逃了足有月余,就算他对自己的兴味不在,可若不是他鬼谷子亲许出去的事物,是任谁也不可私自染指分毫的。既
加之她之前落入庞涓手中,既然有新宠在侧,没了亲自验看的心思,自然是要派个眼厉的老奴检视一番,看看可曾留下可疑印记。
如惯常一样,谷主的任何一句话都被下人咀嚼一番后,精准无误地执行着。沐浴了冷水后,浑身瑟瑟发抖的她被引入了一处略显阴暗的土坯房中。不过莘奴倒没有在意屋内的阴暗潮湿,当终于可以闭合上双眼时,就算坚硬的床板也抵不过满身的疲惫,终于蜷缩身子睡去了。
若是两个月前的她,被这番云泥对待,许是会有些许不适,可是这两个月来的风餐露宿,早就让久居谷中的她尝到了人间原本应有的苦楚。
在荒野里幕天席地,满山寻找带有苦味的野菜块茎加水做成没有盐味的苦羹,这些她都遍尝了尽。可是就算如此,她也绝不会像那些出谷的女子一般,渴望着再回鬼谷过笼中鸟雀的安逸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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