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郎君对杨学士所知多少?”曹用果睁开微眯的双眼,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的文风可入得了他的法眼?”
杨砥刚中状元不久,爹爹便不幸去世,他悲痛欲绝,竟数日水米不进。后以奉禄不足以养母为由,闲居不仕,直至官府催促才赴任。不久,又因母病辞官。
皇上有一次召杨砥晋见,问他何年及第,杨砥默而不答。后皇上才知杨曾为状元,后悔所问。从此,皇上对他不以状元自傲的品德,极为敬重。
“所知不多。”夏祥如实相告,他初出灵寿,刚入京城,哪里知道杨砥为人如何。
“杨砥为文崇尚繁琐,无一定师法,起草诏令时迂腐古怪,常被人哂笑,他也不以为意。”曹用果淡然一笑,“以我看,你和杨砥无论文风还是为人,差异甚大,若想被他录取,恐怕不易。”
先声夺人?不让他开口为夏殊隽求情?夏祥心中一惊,曹用果方才沉默半响,一开口就是要在他最为在意的事情上出手,到底意欲何为?不对,引出知贡举杨砥的话题最先是由曹姝璃而起……这么一想,夏祥又朝曹姝璃望去。
曹姝璃端坐不动,端庄而优雅,大家闺秀风范一览无余,双目低垂,矜持而含蓄,不再多看夏祥一眼。
夏祥心中暗觉好笑,想了一想,说道:“有感即通,千江有水千江月;无机不破,万里无云万里天……若杨学士是天上明月,我便是地上千江。”
此话一出,曹用果微微动容。倒不是他被夏祥一语震惊,而是夏祥的回答既巧妙又应景,正好借用自家影壁上的对联。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是境界极高的佛家偈语。第一句,月如佛性,千江就是众生,江不分大小,有水就能映月;人不分高低,有人便有佛性。佛性在人心,无所不在;就如月照江水,无所不映。第二句,天空有云,云上是天。只要万里天空都无云,那么,万里天上便都是青天。云在或不在,青天依然是青天,不因云的在或不在而有丝毫改变。看不到青天,是因为心中有云。一旦心中无云,则是万里青天。
同理,杨砥师无定法,在文风上随心所欲应机而变,夏祥却不管杨砥是上弦月下弦月还是满月,他只当地上千江便可,任凭月圆月缺月升月落,千江有水,便千江映月。
此子不但气度非凡,还聪慧无比,颇有慧根,曹用果微微点头:“以不变应万变,以万变应不变,都是变通之法,夏郎君,若是殊隽有你一半悟性,他也不至于时至今日依然一事无成。”
“我哪里一事无成了?爹爹,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三教九流,无所不知,诸子百家,无所不晓,比起那些死读书的书呆子强了何止百倍?”曹殊隽愤愤不平,他自认和身边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相比有天渊之别,却不被爹爹认可,自然气愤,“人生在世,并非只有科举一条路可走,夏郎君,你来评评理,难道除了考取功名之外,男儿生在世间,就再无用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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