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夏祥吃惊归吃惊,却并没有大惊失色,之前他早就有所怀疑郑相安的身份,因为郑相安说是郑善的随从,举止谈吐却并无下人的唯唯诺诺,反倒落落大方,很有气度。只是虽有所怀疑,却不敢真想郑相安就是郑善本人。
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郑提刑竟真有如此童心,假冒了郑相安微服私访,将真定局势摸得一清二楚。
郑提刑要复审付科一案,崔象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同意。从府衙出来时,夏祥不敢托大,和郑好一左一右跟在郑善身后,手拿案宗,惹得路人频频观望,不明白为何堂堂的夏县尊要跟随在一名随从身后,还如此恭敬?
按照规制,郑善身为提刑官,到一地办案查案,应该在当地最高衙门之中办公。不过郑善既然做出了假冒随从之事,可见也并非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他偏要在县衙办公,不留在府衙,崔象也拿他没有办法,夏祥自然是欢迎了。
郑善来到真定之后,数日来一直住在县衙,也习惯了县衙的环境。今日他在书房之中翻阅了案宗,再回想起几日来在真定的所见所闻,心中愈加断定,付科一案除了会牵连到市乐县丞田庆之外,还会波及到市乐知县裴硕章以及真定知府崔象。
郑善手指轻敲案宗,微皱眉头,叹息一声:“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黄鹤断矶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夏祥笑道:“郑提刑为何又突发怀旧的感慨?”
“本官是想起了一段往事……”郑善起身,推门出去,夏祥和郑好、曹殊隽跟在后面,几人朝后院走去。
院子之中,秋水碧绿,残荷犹存,柳条如丝,假山如画。
“大夏重文轻武,虽不抑商,终究商人还是低人一等,想董现何其无辜,被人处心积虑陷害而死,时至今日难以昭雪,本官身为提刑官,于心不安呐。”郑善负手而行,在水边站定,“本官去年春天在邢州城外游赏景色,见到一名老农耕田,便上前作揖,打趣说道:老丈辛苦了,今年年景不错,你觉得应该感谢上天眷顾风调雨顺,还是感谢皇上洪福齐天?”
“本官没有想到的是,老农弯腰大笑,然后说道:看你说的是什么粗陋之话,你一点也不懂农事!我每日辛勤劳作,收获都是我的汗水换来,为何要感谢老天爷?我按时交纳赋税,官吏也不能强我所难,我为什么要感谢皇上?我活了一大把年纪,阅人无数,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
夏祥抿着嘴,努力不笑出来。郑好却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曹殊隽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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