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说是说不急,但是八十多岁、将近九十岁的人了,谁知道还能等多久?这件事儿,越快越好!
“大佬!您真的不考虑考虑吗……”老游发过来一个涕泪俱下的表情:
“订单真的很多!特别多!我认识很多妖怪,盼您出手,就像重度干旱的农业大省,期盼一场透透的大雨啊!!!”
沈乐翻了个白眼,默默按掉手机。下一刻,老游的电话迫不及待地打了过来:
“大佬,别挂!先别挂!能不能见一面!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跟您说!有关您的生命安全!!!”
沈乐有点觉得他太夸张,但是,看他信誓旦旦的样子,还是答应见了他一面。两人在天香楼的包间里约见,一关上门,老游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沈先生!大佬!那个山君,又派人过来了!据说这次派出了得力干将,直奔着您来的,而且已经有了明确线索!”
“是上次那个山君吗?”
“没错!就是那个!——这家伙躲在万里白山当中,官方几次围剿都锁定不了,当然它也不敢出山——”
沈乐轻轻地舒了口气。不敢出山,那就没关系了,派手下小妖来,派多少都是个死。
大不了他窝在老宅里不出去,只要出去一步,一定带着小油灯,随时呼叫支援。就不信那些小妖,能把他怎么样!
“我真没空。”他诚恳地告诉老游:
“我手头有个活儿,要闭关全力干活,没时间搭理其他工作,真不好意思。”
“……我能帮点忙吗?或者,我能看一看您要做的是什么,帮您找到可以帮忙的人吗?”
帮忙的人就不必了——这些老物件,得我亲自修复,才能有最好的效果,让它们能够妥善地活过来。
但是,如果能找到靠谱的老匠人,指点一下手艺,那也不错——
抱着这样的想法,沈乐邀请老游进了自己工作室,给他看待修复的妆奁盒。老游只看了一眼,就“嘿”了一声:
“这容易啊!我也会!”
“你会修?”沈乐不信地看着他,随手拉开妆奁盒正面那两扇门,指给他看:
“你来说说,这一块用的是什么工艺?”
“描金啊!”
“描金用了几种金粉?用了哪几种工艺?”
“啊这……”
老游张了张嘴,默默闭上,再张嘴,再闭上。沈乐痛心疾首:
“这金粉,就用了四种不同成色!四种啊!”
“您怎么知道?”
“我在实验室里做了一系列实验……包括拉曼光谱分析……”
没有实验室在背后撑腰,我连这些金粉哪些是哪些,都搞不定!
“还有描金技艺,你看,这是识文描金,这是堆鼓描金,这是晕金法、错金法、洒金法、平金开黑……”
他在一片繁复的山水楼阁纹样当中,一个一个,指给老游看。
相临两树、同一颗松树的枝干与松针、山石,勾勒金线,晕染金粉;
水中各色磐石、楼阁屋顶与脊梁等均施以不同成色金粉,晕染层次,相错有序;
成色不同的金粉没骨绘出磐石,黑漆线精准勾出磐石纹理,与黑漆质地难辨,纹理似空出留纹黑底而成;
筛选不同大小的金箔碎片,洒在漆地上;
用大漆堆出鼓起的纹路,然后在纹路上用金粉、金漆勾绘纹理……
讲到这里,老游一双锐利的眼睛就已经由层次分明、收缩自如的瞳孔,变成了一圈一圈的漩涡状。沈乐在心底默默哼笑:
这两块木板,放在他学生时代,是老师用来展示、用来讲解,用来给他们当题目考试的。
绝大多数描金髹饰技法,都在这两块木板上得到体现,作为考试题目,可以说得分很容易,得满分很难。
老游你看都看不出来,想要上手?
想也别想,他们这些学生,根本没有动手碰一碰的资格。
就算他自己,如果没有金手指,光是描金这一件事儿,就够他学十年八年的!
“那个,沈先生……”老游彻底败退,咬了咬牙,又努力冲了上来,屡败屡战:
“您修复这个妆奁盒,是要达成什么任务吗?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帮忙?
沈乐用全新的目光审视着老游。修复什么的,这家伙是肯定帮不上忙了,但是另外一个方面,他说不定还能帮一把……
“是这样的,我受这个妆奁盒的主人委托,要找到它的最早一任主人,以及她的后人。
你活得长,交游广阔,在这个方面,有什么线索,或者能帮我找到什么线索吗?”
“交给我!”老游激动地跳了起来。拍完胸脯,又卑微地塌下腰杆:
“那个,大佬,您能收留我吗?能让我拜在您门下吗?当个仆人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