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都是暂时的。
每一个人都知道,早晚有一天,这一座火山会炸开,且那爆发的威势,会比他们压制之前更迅疾、更猛烈,百倍,千倍。
所有身在局中的人,此刻都站在这火山口上。
无法抽身离去。
只能随着局势的变化一起沉浮。
见愁的门,是天将暮时被敲响的。
她走过去开了门,便看见了傅朝生的身影,一层昏黄的晚霞镀在他身上,分明该觉得明媚,可落在她眼底却跟染了血一样。
他的面容逆着光,见愁不大能看清,却觉得他眸底也有一股暮气。
蜉蝣者,朝生暮死。
若以他原本的命运而论,这个时辰的他,或许是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不会再飞行于水边,只会轻轻地停留在某一片苍翠的草叶上,等待时间作为终结吧?
于是那才压下的复杂又升了起来。
见愁叹了一口气,让开一步:“有事?”
但傅朝生站在外面没进来。
他身量还是很高的,晚霞下的影子也拉了长长的一条,叠进了门内,就从见愁的脚边铺了过去。
他抬眸注视着她:“你不高兴?”
这话问得实在很没头没尾。
见愁见他不进来,也没强求,干脆自己走了出来,踱步站到檐下,抬眸看着天边的晚霞,目光有些渺茫。
她只笑了一声,道:“不过是在想昨夜陆阁主遇袭的事情。”
傅朝生便有片刻的沉默,只站在门边上,看着她为晚霞映着的背影。
即便他并没有人的审美,也从来不觉得这代表着死亡与消逝的晚霞有什么好看,可这一刻,竟仿佛能感觉到人间孤岛那些诗人们千百年来咏叹的“黄昏”的美。
“故友觉得我做得不对?”
“是你做的吗?”
见愁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远没有她当时思考的那么沉重,反而像是一个玩笑,透出几许轻描淡写的味道来。
她侧转了身看他。
傅朝生没有半点的回避,也没有半点的忐忑和异样,只是想起了白日她在他们对质之时转身离去时的场景。
然后,就像是当着众人的面矢口否认时一般平静镇定。
他回答:“是我。”
是你做的吗?
是我。
这一瞬间,见愁想笑一声,心里面那种荒谬的感觉就生出来了:“那为什么要否认?”
“若不否认,故友会为此苦恼。”
该怎么处理后续,或者崖山又会如何尴尬。
傅朝生回答得没有什么犹豫,甚至有一种外清醒的感觉。
对他来说,这世界既没有黑白,也没有对错。
若要他强行将自己的世界分成两个部分,那么一个部分是见愁,另一个部分是见愁之外的其他。
他不会对见愁说一句假话,可旁的人他从不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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