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的说,是在日本人工厂里挥舞着鞭子抽打中国工人的朝鲜监工。
这些本应该和中国工人同仇敌忾的朝鲜监工,面对中国工人,反倒是表现的极为残忍暴戾。
……
程千帆的脑海中,视线中,在极短的时间里分析、计算,得出最可能贴近事实的判断。
他迅速有了应对。
卢秉九心中忐忑。
这位宫崎健太郎先生对他的热情招呼没有回应,盯着他看了有十几秒钟了,且表情冷淡。
他在脑海中快速的思考,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宫崎君了么?
“你是?”程千帆微微抬起下巴,既显得略高傲,又没有太过分失礼,微不可查的哼了一声。
“宫崎君,我是阪神螺丝厂的卢秉九啊,都怪我,名字太难记了。”卢秉九赶紧说道,他看到程千帆皱眉头,立刻提醒说,“您昨天来到这里,我还帮您提了箱子的。”
他自然不敢埋怨日本老爷记性不好,原因只能是他的名字太不好记了。
“卢先生。”程千帆板着的脸孔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想起来了。”
听到宫崎君想起了他的名字,卢秉九非常兴奋,还要继续说一些恭维的话。
“卢先生,很抱歉,我很疲惫,想要回家休息。”程千帆微微点头,“还请不要打扰。”
言多必失,他不知道此人对宫崎健太郎到底了解多少,还是早早将对方打发开。
听闻此言,本来还要大献殷勤的卢秉九赶紧道别,弯着腰,快速的走到自家门口,开门进去,又转过身,冲着‘宫崎健太郎’低头谄媚一笑,说道‘宫崎君,您多注意休息。’。
随后,卢秉九深深鞠躬,然后这才关上了房门。
甚至还从里面上了门栓,以示自己不会去打扰宫崎健太郎。
……
听得卢秉九进屋后远离门口的脚步声,程千帆扫了一眼四周,随即用手轻轻一撑,灵巧的跃入院墙之内,轻飘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今井太的这处宅子正好在巷尾,除了卢秉九住的这所房子,其他的房子并不挨着,隐蔽性好,只要卢秉九没有偷看,就不虞被人看到。
且不说程千帆从脚步声判断卢秉九已经离开门口,且以卢秉九的身高,是看不到隔壁家院墙内的情况的。
程千帆落地后,弓着腰,以一个半椭圆的轨迹,绕过了堂屋和卧室,直奔向边上单独的一间房,那是杂物房。
杂物房没有上锁,程千帆迅速戴上手套。
他轻轻推门的同时用手托住房门,避免房门因为老旧不开而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进门,转身,托着房门轻轻的关闭。
程千帆扫了一眼,杂物房里放了张破旧的书桌,还有个簸箕,一个破轮胎,还有一些废旧报纸。
一张破旧的草席斜着靠在桌角。
程千帆心中一动,将草席稍稍展开一些,破洞上随意放了一张报纸,自己则钻入了草席后面。
他要等待,等待天黑。
在等待的时刻,程千帆也在检讨自己此行的得失。
他不该以真实面目来此地。
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失误,好在他反应足够快,不仅仅骗过了卢秉九,还从卢秉九口中得到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宫崎健太郎是昨天来到上海的。
且考虑到宫崎健太郎的内向性格,这意味着见过宫崎健太郎的人极少。
他今天来此,还是颇为及时的。
在如此情况之下,因为他今天露了面目,那么,真正的宫崎健太郎先生就不能再存在了。
……
卧室内。
窗户关着,不过,没有拉上窗帘。
宫崎健太郎躺在床上,鼾声大作,桌子上放了几个空酒瓶。
地面上散落着好些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其中一份文件的抬头一行日文标识:神户大学中国文学系。
其后第一行文字写道崑山写生调查报告……
天色渐渐昏暗,终于,夜晚来临。
程千帆手中拿着一把匕首,从门缝中慢慢的探入,轻轻拨动,四五下就将门栓撇开。
他没有立刻进门,而是轻轻推开房门,同时用一根木棒挑着他从杂物间找到的一顶破毡帽探进来,就好似一个脑袋在探头探脑。
同时自己侧身让开,防止里面突然放枪。
约莫十几秒钟,毫无动静。
程千帆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他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右手握紧匕首,保持随时可以刺出的姿势,一个屈身,快速进门。
没有遭受可能来自门后两侧的袭击。
程千帆这才抬头看,昏暗中,透过窗户的月光,依稀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影,正在发出鼾声。
若所料不差,此人便是宫崎健太郎:
久仰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宫崎健太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