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两个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
太子恍惚,一时之间竟想不真切。
是康熙三十八年之后?
还是康熙三十九年之后?
过来请四阿哥的,是太子身边的侍卫明升。
明升是在九阿哥的帐子里找到的四阿哥。
四阿哥正跟九阿哥说话,说的就是香河的玉米之事。
跟直隶相比,关外的雨水更少。
那即便不好轻易将玉米向蒙古推广,要不要拿去盛京皇庄试种?
九阿哥道:“不在盛京皇庄种,也该在锦州皇庄种,那边因有牧场的缘故,皇庄里种的都是黄豆,这个比黄豆产量高,掺和来种的话,就有盈余……”
到时候可以添个官仓,等到东北这边的蒙古部落再有白灾,就可以从锦州调粮食过去。
四阿哥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摇头道:“种粮食跟种豆不一样,需要更精心,没有那么多人手。”
九阿哥想着京城满街乱窜的那些八旗子弟,道:“那就拨人过去呗?京城人口那么多,正好抽调出去……”
四阿哥依旧是觉得不妥当,道:“种地辛苦,旗人也不会种地。”
九阿哥轻哼一声道:“那是不穷,真要不种地就要饿死,看他种不种?”
他是个见不得旁人享清闲的。
想着旗人不事生产,不为民为商不为工,只当兵跟当官,就有些看不惯。
“太优容了,祖宗上有功劳的不说了,寻常旗人,本不该这样优待……”
九阿哥道。
至于之前的口角,兄弟两个都翻篇了。
结果这边刚掌灯,帐子口就有动静。
九阿哥本还以为是李格格打发人来请四阿哥回去,没想到是太子。
“四爷,太子爷请您过去说话……”
明升进来,见过两位皇子,而后对四阿哥道。
四阿哥有些意外,起身跟着明升出去。
九阿哥忍不住看了眼灯台,问何玉柱道:“都这个时候了,太子找人做什么?”
有什么话白天不能说,要晚上说?
如今天黑的不晚,也不算早,也是入更时分了。
何玉柱寻思了一下,道:“爷,会不会跟直郡王一样,以为您跟四爷吵架了?”
九阿哥:“……”
他想要捶打自己两下,好好的,没事找事儿……
这会儿功夫,四阿哥已经跟着明升正往太子的帐子走。
明升想着方才四阿哥是在九阿哥的帐子里,兄弟好好的说话,那下午的传言应该不真。
他跟四阿哥也相熟,有些卖好,低声道:“太子爷听岔了,还以为您跟九贝勒吵架,有些不放心,才打发奴才过来。”
四阿哥并不意外太子晓得此事,意外的是太子会管此事。
他点头道:“劳太子爷费心。”
太子已经在等着,行帐里只有一个太监在奉茶。
四阿哥进来,立时打千请安。
太子抬手叫起,让四阿哥坐了,才道:“你也是,跟九阿哥格叽什么?回头他再闹个不舒坦,你这个当哥哥的还要受汗阿玛呲哒……”
太子也算看出来了,皇父对儿子是两样待。
对他们前面这一波儿子比较苛严,也多重用;对后头的小阿哥,则是多宠溺。
九阿哥这个“爱子”听着再风光,也是个小阿哥。
唯一的例外,就是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没等离开上书房,就开始随扈,文武功课都是皇父亲自过问,这已经是前头那一拨大阿哥的待遇。
四阿哥讪讪道:“是弟弟不对,多絮叨了几句……”
太子跟四阿哥相熟,也晓得他就是看着面冷,实际上最是心热的人,也是个碎嘴子。
他就道:“操心那么多做什么?他素来惫懒,在内务府那几年御史哪年不弹劾三五回,连汗阿玛都管不了,你还指望他勤快起来?”
四阿哥也没有解释其他,顺着太子的话,道:“就是一时见不得他闲……”
太子看着四阿哥,也是无语。
连惫懒的九阿哥,皇父都给撇到六部,四阿哥居然一点也不警醒?
这未尝不是在扶持后头的小阿哥,来制衡前头的儿子。
皇父戒备着自己这个太子,也戒备着其他成年的儿子。
只是没有必要点醒四阿哥。
否则一句两句泄出去,倒像是他在挑拨父子之情。
他就道:“五阿哥护短,后头还有皇祖母在,你再是好心,也得有人领情,别好心好意的,反而落不下好就成……”
太后跟着出行几个月,什么时候赏过孙子们菜?
偏偏今天赏了。
这明显是护短,因五阿哥的缘故偏着九阿哥。
太子的话,听着都是好意。
四阿哥晓得,这也确实是好意。
太子的性情,不会绕弯子,他的傲慢也让他不会放下身份跟自己动什么心眼。
四阿哥就看着太子,面上也就露出亲近,道:“谢谢二哥,弟弟以后会注意。”
听着这旧日称号,太子面上也柔和许多,道:“还晓得我是你二哥,还以为你因十四阿哥的缘故,要跟我疏远了……”
四阿哥没有跟太子说什么跟十四阿哥撇清关系的话,苦笑道:“是弟弟无能,不能约束管教好十四阿哥,竟让他闯下大祸,心中羞愧,实不知该如何面对您。”
太子想起了阿克墩,吐了口浊气,道:“都是意外罢了,我也有不对之处,那是我的长子,虽顽劣愚钝,可到底看得重些,才迁怒到十四阿哥身上……”
太子晓得,必须要将这件事摊开说了,否则他跟四阿哥只能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