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浔哪里会不知道老两口的心思,他起身从包里拿出房本,江文远、赵丽明立马郑重起来,赵丽明顺手把手里的勺子递给江枫,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这才接过房本。
“两进的院子,”江浔笑着揽住父母的肩膀,“很宽敞,将来到北平你们就住后院。”
“这么说,我弟弟成北平人了?”江荻立马笑道。
“什么北平人,就是琴岛人,我们哪也不去,守在琴岛比哪里都强。”赵丽明嘴里这么说,可是心里高兴,高兴归高兴,她还是认为有钱怎么不买楼房,买处四合院干嘛,你小时候还没住够啊!
“姐,有了新家,是不是就不舍得回咱们家了?”看着大姐又给自己捞面条,江浔就开着姐姐的玩笑。
江枫与刘斌都在啤酒厂工作,厂里给他们俩分了一套小居室。
江枫有点不好意思,她的性格很是文静,打小就这样。
“你啊,明天去看看你姐的新房,帮忙收拾一下……”赵丽明嘱咐着。
……
刘斌是厂里的供销科长,江枫在厂里的检验科工作,作为琴岛啤酒的双职工,他们俩才分了这一套房。
两室一厅一卫,五十平方出头,面积虽然小了点,也是老房子,可是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单元房。
一家人兴冲冲地来到啤酒厂的家属院,原来的住户已经搬走,一把铁锁象征性地挂在门上,竟是连锁也没锁。
“不行,明天我得再买一把新锁,这门看着也不结实,得找木匠过来修一修……”江文远已是把这里当作了自己女儿的家,一草一木一门一户都值得他去维护,去给女儿操心。
“怎么样?”江枫在里面转了一圈,神采飞扬,颇有女主人的样子。
“不错。”江浔也是感慨,好了,大姐结婚就有了自己的房子,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单位职工多、住房少,是这个年代非常普遍的情况。
职工结婚多年也没有分配到住房的情况比比皆是,没有住房而一再推迟结婚的情况也是多见,而一旦单位分房子,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呢,谁家的职务、工龄、人口、表现等等,你自己清楚,别人更清楚。
前阵子,啤酒厂的一女职工对分房产生了不满,手拿装满酒精的大瓶子和打火机就闯入开会现场……
江文远和赵丽明也不说话了,一家人年轻时都住过筒子楼的,邻居间为了用水吵架,为了一个蜂窝煤争论,为了上厕所差点憋出肾炎……好象就是昨天的事。
“嗯,大浔同志,以后我俩要常来,大姐会给咱们做好吃的。”江荻笑着拍拍弟弟的脸,自己就咯咯笑开了。
“我看也不管谁住,总归是咱们家自己的房子,”江文远越看这套房子心里越爱,“明天,我和大浔出去买几桶油漆,把门窗刷一下,再把餐厅和客厅这面墙通开,就敞亮多了……”
“爸,不用,哪能让您和大浔干活,明天,我从厂里找几个人,也就是一上午的事儿……”刘斌拍着胸脯。
“姐,你们这里放点什么?”江浔指着客厅,客厅很小,其实也是餐厅,没办法,房子的面积实在太小了。
“沙发,电视,”刘斌笑道,“你姐打毛衣的时候就爱看电视,我们俩去看过了,西湖的,孔雀的,长虹的,熊猫的,金星的……你姐看好了,熊猫的十四寸彩电……”
哦,江浔点点头。
……
人的一生中有几件事是非常神圣的,订婚就是其中一件。
在琴岛人心中,订婚是仅次于结婚的大日子。
订婚前,老刘家是要准备一些东西的,什么订婚戒指、礼金(俗称订婚钱)和小六样,婆婆还要按老辈的传统,准备两个红包袱、两条红腰带、两套衣服。
“婆婆的袄穿到老”,两套衣服中棉袄是少不了的,棉袄贴心而且有里有面儿,虽然这个时候,年轻人已经很少穿棉袄,都穿毛衣了,棉袄只能拿来压箱底。
红红的袄,金色的丝,江枫捧在手里,不自主地就笑出了声。
今天,刘斌家里肯定是要去买糖的,六斤高粱饴,六斤大虾酥,六斤猪肉,在琴岛,只要说是一刀切的,卖肉的准知道是准备订婚用。
还有六条鱼,一定是要带鳞的鱼,在琴岛基本就是黄花鱼了,黄花鱼代表黄花大姑娘,那是一定不能使用鲳鱼和刀鱼的,“男盗女娼”的谐音可不好听。
六斤糖,六包点心、六包粉丝、六瓶酒,加上六条鱼另外还有一刀肉,这小六样就算是齐活了!
放下棉袄,江枫就跟刘斌出了门,两从还要到财宝金楼挑首饰。
在琴岛,青年男女只要踏入“财宝金楼”,就是要订亲了,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向世人宣布,短则三个月长则半年,他们就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