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养娃坐月咧,娶下婆姨做……”江浔的声音突然又再次低了下去,就象一道抛物线,李福林的情绪突然间归于沉寂了。
陈子度摇摇头,却点点头,说到这一句,这段戏其实就结束了,大家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意见。
巩俐看看江浔,他还好象还沉浸在李福林的世界里。
她又看陈子度的样子,一直不说话,怕是江浔这段戏要重新来过。
“陈老师这人,标准很高,你也别往心里去。”巩俐在安慰江浔,她总感觉那个一路上赶着大车的年轻人,不该有这样的结果。
“陈老师,人家江浔演完了,您倒是给个话儿啊。”金莉莉在一旁也催促道。
江浔的表演,很有神韵!
台词,肢体,眼神,脸上的一点一滴……都是一个疯子面对女人的情绪变化。
节奏也很对,用稍快一点的节奏,用气把字吐出来……对,气用到了,台词立即就活了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从本子上站了起来!
气用到了,他的脸上全是戏,每个毛孔里散发的都是戏!
“齐活儿。”陈子度突然就蹦出一句话来,他带头鼓起掌来。
江浔长舒一口气。
以前他也明白,演员也要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气用得不到,脸上没戏的。
但那也仅仅是明白而已。
直到遇到倪萍,他才感觉自已有点想通了。
以前,他的好多表演是在用自已这张脸支撑着,而不是用气支撑,你这一口气上不来,脸上演出的东西,只能叫一个凑合。
表演要讲五合,心与口合,口与手合,手与眼合,眼与身合,身与气合,情感,气息和台词,简单说就八个字,以情引气,以气吐字。
现在情到了,轻轻一扇,气韵竟然就蓬勃而出……
……
早上六点,人民银行家属院。
“老苏……电话,电话!”大冷天,苏民刚刚起床,天还蒙蒙亮,楼下,传达室的老王就喊开了,“都打了三回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来了,苏民隔着窗玻璃回了一句,披衣下楼,他心里就犯了嘀咕,这么大清早的谁啊,电话还打了三遍了。
“中戏的……”老王搓搓脸,“嘿,我说伱八点再打过来吧,人家愣是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地轰炸,本来大礼拜天的还想多睡会儿……”
“喂,您好,您是哪位……”苏民一边拿起电话一边心里犯嘀咕,是不是那帮孩子出什么事了,“说话,再不说话我挂了啊……”
这年头,家里没有私人电话,许多倒爷的名片就是家属院里的传达电话,当然,后面再标注一行小字:麻烦传达室的x大爷喊一声。
“喂,喂,说话,哪位……”苏民不干了,下楼太急,秋衣外面只披了一件外套,连毛衣都没穿,寒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这不是捉弄人吗?
“在苍茫的大海上……”
就在他要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的人突然就开口了。
“在苍茫的大海上……”
嘿,是他!
苏民也顾不上冷了,仔细地听着这几个字,得,这台词有韵味,有节奏,有感情……感情很充沛!
“怎么样,老师?”听到电话里苏民不说话了,江浔在电话里笑呵呵地就喊上了。
“行啊……阿嚏——”苏民看看旁边,老婆匆匆拿着毛衣赶了过来,怕他冻着,“你的台词终于上道了……”
这过完年,跟换了个人似的?
苏民接过毛衣没有穿,却只是拿在手上,惹得老婆恨恨地戳了他脑袋一下。
“我就琢磨着,我自己就是高尔基,4岁时父亲去世,11岁时,开始独立谋生,先后当过学徒、搬运工、看门人、面包工人……他遇到了各种艰难困苦,我体会着他的感情……”电话那边,小伙子说得很是动情。
苏民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着,这小伙子,开窍了。
“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电话打了约摸半个多小时,还是苏民老师爱人贾老师给把电话挂了,“别海燕了,今天吃烧鸡成吗,叫你那宝贝学生过来,不比电话里聊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