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奈的眉头微微皱起。
等了片刻,见对方仍未出声,她确认了一下电话没有挂断,又耐心且关切地询问了两遍。
漫长的等待之后,对面传来了女生轻轻的声音:“你好,我刚刚下班,现在有点累。
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
看似平常的要求,却让人心头猛地一跳。
越是正常,反而越不正常。
真正的离开往往是没有预兆的。
“当然可以啊。”春奈以闲聊的语气说道:“你下班了吗?真好呀,我还要过一会儿呢。”
她没有系统地学过心理学。
但此时此刻,对方最需要的被人聆听。
她积极地回应女生的情绪,应该不会有错。
对面以更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谢谢。”
女生后面的话,彻底印证了春奈的猜测。
这就是现实里的机体打来的电话!
现实世界里,女生此刻拨打了9995。
而时厘她们开辟的这条道路,和现实产生了微妙联系,让这通电话最终被春奈接了起来。
这是女生临死前的最后一通电话。
她现在打过来,说明队友还没有找到她。
她必须想办法拖住对方!
女孩儿已经开始讲述她的经历。
女生确诊以后消极了一段时间,后来在网上查到一些信息,她觉得前男友是恶意传播,提醒那些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生去检查身体。
前男友得知以后,打来电话来反咬一口,指责是她私生活不检点,才染上了这种病。
哪怕她搬家,也被他找到了这里闹了一通。
病情原因,女生需要不定时去医院。城中村加强管理以后,每次出去需要出示就医凭证。
不知何时起,女生总觉得社区人员和志愿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总觉得房东阿姨、租客,路上看到的每一个人,目光都夹杂着复杂的深意。
走到哪里,似乎都能听到窃窃私语的议论。
她变得敏感、脆弱且多疑。
常常整夜无法入眠,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这三年里,疫情多次得到控制,各大城市适度放松管理,女生四处寻找工作机会。
这些网吧老板之间彼此认识,互相通气,她不适合再从事以前的那份网管工作。
她的病史不适合餐饮业,好不容易通过面试得到了客服工作,以为水逆结束,第一天接线就遭到了客户的辱骂:“你就是个出来卖的!”
女生整个人愣在原地。
浑身发抖,大口地抽气,吓到了周围同事。
后来,组长委婉地告诉她。
她承受力较低,不太适合这份工作。
失去了新工作,交不起房租,女生实在没办法,打通了家里人的电话,心里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想着能不能和跟家人借两百块钱应急。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打破了她仅存的幻想。
听到要钱,对面的语调一下子高昂起来,仿佛她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一连串的斥责和数落劈头盖脸地砸下:“说过多少次,过年拿不回钱,就别回家丢人现眼了!
你看看你自己,在外头自己把身体搞得一塌糊涂,生病了一分钱都拿不出,我看你就是成天在外面瞎混、乱搞才落得这般下场……”
这些话语比那通客户电话更残忍,是来自她的至亲,击碎了她想要好好生活的勇气。
女生很想改变现状,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但好像从第一步就错了。
不然为何从小到大,父母总是对她的一切不闻不问,将刚出生的她丢在旁边不管不顾。
他们不是不疼爱孩子,但他们的爱和目光永远落在前方,而她在他们身后,永远追赶不上。
许久,那道声音颤抖着问道:
“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自己活该……”
春奈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女生是在这句话之后彻底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此时的她眼里,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她应该说什么呢?
“你看过显微镜下的细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