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萍等往日学生的帮助下,周秀芳被换上了一套以前穿惯了的衣服——那是她以前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最常穿的灰色长裤,以及淡蓝色的呢子外套。
老周家的亲戚不算很多,只来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那些沉默着等在临终关怀室外面的,大多数是周秀芳以前的学生。他们之中甚至有些已经退休在家,有些则是匆忙间请了假,从宁远以及附近的各个医院中赶过来的。
周军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虽然年纪不小,但却还没结婚。和他恋爱九年的女朋友夏嫣然也从上海赶了过来,正陪着周军在一旁说着什么。等孙立恩和刘堂春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夏嫣然靠在周军怀里抹着眼泪。
“嫂子好。”孙立恩大学五年,学来的最重要的经验就是平时嘴巴得甜一点。夏嫣然上次来宁远还是一个月以前。听说孙立恩是周军的带教规培后,夏嫣然还专门请着孙立恩吃了顿饭。“周军这人吧,嘴上不饶人,但是心是好的。小孙你多谅解谅解他啊。”
只是一个小规培的孙立恩本来就不敢有什么不满,只不过被严格要求下,情绪低落也总是有的。被夏嫣然这么一说,孙立恩顿时觉得心里的疙瘩去了大半。人的情绪有时候真的很神奇,如果不是有夏嫣然这一顿饭,孙立恩说不定真的坚持不下去。
“小孙,你来啦?”夏嫣然赶紧从周军的怀里挣了出来,擦了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听周军说了,奶奶是你接诊的……”她忽然顿了顿,似乎觉得现在说这个有些不合适。但话已出口,再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继续道,“辛苦你了。”
虽说生死有命,更何况周秀芳的病情进展太快,而老太太又拒绝了其他的所有治疗和抢救措施。可看着一脸木然的周军,以及正在擦眼泪的夏嫣然,孙立恩还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周秀芳和孙立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去忙吧,忙完了以后记得来和我老太太说说看,你究竟搞明白了什么。”等到孙立恩赶回来报告高严的确是急性甲基苯丙胺中毒的时候,老太太却已经陷入了脑死亡中。想到这里,孙立恩就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阵的发堵。我还没有告诉您我发现了什么,您怎么就……走了?
“立恩啊,发什么呆呢?”刘堂春毕竟上了年纪,走路的速度比孙立恩稍微慢了点。和一旁负责接待前来慰问家属的龙新生秘书长打了个招呼,刘堂春这才走了过来。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等会你就在这里站着吧。龙秘书长说陈书记已经快到了。”
在得知第四中心医院外有大量民众自发聚集,送别周老太太以后,陈书记很快就作出了决定——他也要来医院看看。周秀芳作为一个老党员,作出的这个决定太过突然,而且又如此令人动容。陈书记不可能不来看看。更何况,医院外聚集的大量人群也需要尽快疏散,以防止有人员踩踏等事故发生。这也需要陈书记到场,对人群进行疏导。
原计划应该到达现场控制场面的防暴队员并没有出场,他们只是坐在附近的大巴里等待着指令,而现场不断有巡警进行劝说,同时控制人群聚集的位置,以防人群在道路上聚集阻碍交通。同时还得积极劝说那些看起来就身体不太好的老人家们赶紧回去——虽然墙后面就是医院,可这种天气要冻出个好歹送到医院去那也太不划算了。
陈书记来的很晚,倒不是因为摆谱。纯粹只是因为路上太塞了。配给陈书记的那辆小奔腾在市区里遇到了晚高峰。堵了快二十分钟,他才勉强能看见第四中心医院的急诊大楼。目测距离大概还有个八百米左右,陈书记干脆让司机把车在路边靠了靠,自己推开门下了车,带着身后几个一同前往的分管副市长,一溜烟的朝着医院小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