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卖身契烧了一半,一直侍立在秋意泊身侧的一个清秀小倌瘫坐了下来,他的嘴唇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写了自己的名字,按了自己的指印的卖身契在铜盆中化作了灰烬,秋意泊随手挥了挥冒出来的烟气,文榕立刻一脸狗仗人势的表情呼喝道:“你们这些人难道都是死的吗?还不快给郎君去去烟火气?!”
另一个小倌手中无扇,颤抖着抓起了自己的长袖,站在炭盆的一侧将烟灰删到了无人的一侧。
箱子里的身契实在是太多了,叫他们这个烧法,一柱香也就去了一小叠。
文榕很自觉地抱起了一摞身契,保证秋意泊和泊意秋两人只要一伸手,手里就能有一张契书。
秋意泊看着铜盆里的灰烬,笑吟吟地道:“看来你们所说的那个吴大人也不太行嘛。”
一炷香划下来快半个小时了,燕京才多大,秋意泊可以理解这等大人物不可能为了一所青楼快马而来,但他手下的打手侍卫什么的总能来吧?
实际上外面静悄悄地,半个人影子都看不见,连路过送胭脂水粉的阿婆都知道今天春风楼出事了,绕着春风楼的大门走。
龟公被文榕那一巴掌打得鼻血直流,如今那血凝固在他脸上,将他映得如同恶鬼一般,他狠厉地盯着秋意泊和泊意秋:“你们不要太得意——啊——!”
文榕本来想提醒一下现在朝会才散,那兵部尚书恐怕人都没出宫门,这么点时间,有眠鲤露面,又有他们几人,有点能耐的都差不多查清楚两位郎君的底细了。或许吴家家中无人敢于做主,这才无人过来,结果还未张口便听见那龟公又口出恶言,下意识一巴掌将他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口中却是斯斯文文:“若是不会说人话,那这条舌头也是多余的了。”
那龟公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言。
一众青楼小倌都低着头,安静地立在房门口,看着或许是自己的,或许是别人的身契化为灰烬。其中有些人涕泪横流,有些人麻木死寂,有些人面露绝望,还有些人则是笑吟吟地,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有意思的事情一样。
“秋大人,容老夫多言一句,扩隐此事牵扯甚广,不如劝圣上缓缓而治。”一位紫衣老者与秋澜和共出了太清殿,他看着秋澜和,眼神有些不忍,又有些赞许。
“王阁老。”秋澜和行走于禁宫之间仍是从容而闲适的,他带着一些温和而内敛的笑意看着王阁老,眸色沉黑,与王阁老对上之时,王阁老不由起了一些寒意,只听他道:“您与我说这话,可是交浅言深?”
“阁中一共就我们四人。”王阁老到底是纵横官场,不至于被这一点吓到,他面无异色地道:“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冲得太快了反而容易跌跤。”
也就是年近七十的王阁老才能对着已经到了知天命之年的秋澜和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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