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栋点点头,这倒是听何必进讲过。抛开政~治不提,袁大头确实对华夏菜有过一定的贡献,尤其对宫廷菜和豫菜的发展起到了比较积极的作用。
“我说的难题,就是袁慰亭改进的一道清宫美食‘清炖肥鸭’。世人都知道,袁慰亭与慈禧太后有种天生的默契,往往慈禧喜欢吃什么,他就喜欢吃什么,而且还不是为了拍马屁承欢上意,他是真的在美食方面与慈禧‘志同道合’。”
袁子丹喝了口大红袍,慢悠悠地道:“这道清炖肥鸭,是从慈禧钟爱的一道‘糯米八宝鸭子’改进而来。
《御香缥缈录》上记载:这道菜是将鸭子去毛、去内脏洗净后,加入调味品,然后装入一个瓷罐子中,再把瓷罐放入半水锅内,以文火连蒸三天,直到鸭子酥烂......”
周栋微微皱眉:“连蒸三天?”
做一道清炖鸭子就要花费三天的时间,先不说耗费的时间太长,更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看火、添水。奢侈不奢侈先两说着,这道菜实在是太麻烦。
“周面王是不是感觉很麻烦?”
袁子丹笑道:“宫廷菜中其实还有比这更麻烦的,这也是正宗宫廷菜很难在民间推广的原因,就算能够还原出来,价格也是一般人无法承担的。”
袁子丹倒有几分先祖之风,虽然难题破解无望,却也没有失望沮丧,反倒来劝周栋:“不想了不想了......周老弟,且尝尝我这里的好酒,还能入得你口麽?”
两人边品茶边说话,不知什么时候那些争入藕花深处的京都大学女学生们已经静悄悄地离开了,先前还在与女学生们诗词唱和、白衣如雪的‘袁公子’已经出现在凉亭内。
问候过父亲,又恭敬地叫了一声‘周叔’,袁幼良从手中的食合内拿出四样小菜和足有两斤的一大壶酒。
周栋看了看,发现这四样小菜都是《随园食单》上见载的名菜。
分别是‘整蒸猪头’‘肥鸡松’‘王太守八宝豆腐’和‘蜜酿刀鱼’,除了刀鱼外,都是寻常的食物,但是每一样都做得精巧细致,异香扑鼻。
笑道:“怎麽袁大哥你不怕我偷学你的绝招了?”
袁子丹哈哈大笑:“随园菜最讲究的就是心得、火候两项,用料、做法早在百年前就公之于众了;却是不靠所谓的技巧,而是靠我袁家一辈辈摸索心得,厚积薄发乃成。
这样的菜,周老弟要是也能吃几口就学会了,那也随得你。”
周栋微微一笑:“袁大哥说的有理。”
袁子丹说得本来没错,这几道随园菜虽然见于《随园食单》,真正的诀窍却在于处理食材的各种不传之秘和火候的掌控,这些书上可是没有的,而且经过袁氏后人一代代改良完善,看似简单,其实奥妙深藏。
这与他处理西施舌的手法不同,就算是顶级美食家也不可能只靠品鉴就推断出来。
只是他哪里知道,周栋一旦开启‘完美级尝味’,就能吃他个底儿掉!
这还只是完美级尝味,如果是传说级的尝味,周栋甚至可以‘吃’出厨师做菜时的情绪如何:是大悲大喜还是心境平和、是超水平发挥还是中规中矩的寻常表现,袁子丹自以为的‘重重迷障’,在周栋眼里只是一个笑话。
周栋正在琢磨,留在随园的这几天是不是应该努力‘尝遍’随园菜?嗯,看‘袁大哥’如此热情,想必会献宝一样把随园菜都拿出来请自己品尝吧?
两人笑谈间,袁幼良已经把酒斟上,酒是老黄酒,用的自然是碗,周栋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叫绝:“好酒啊!”
华夏的酒,基本可以归为三类:第一类是不需用酒曲的民家自制酒,也就是米酒;第二是要用酒曲、以粮食酿造的黄酒;第三才是经过蒸馏提纯的白酒。
其中又以黄酒承上启下,能保证美味的口感,更与啤酒、葡萄酒共称为世界三大古酒之一。
米酒则口味相对寡淡、又名‘加饭酒’;白酒更易谋醉,其实太过辛辣,至少周栋是不怎么喜欢的,平时除了偶尔陪陪老爸,也不会去喝。
袁家的这黄酒颜色红中透黄,倒入碗中就如同琥珀一般好看,而且挂碗堆叠,明明被袁幼良倒得高出了碗沿,却仿佛碗中堆谷一般,形成了一个坡度较缓的‘凸’字形。
周栋脑中顿时出现了三个字——‘女儿红’,而且这还是最上等的女儿红。
这种酒在古代时是生下女儿后就酿造,埋入土中,到了女儿出嫁时才会取出,一般不会超过二十年。毕竟在古时候超过二十岁那就基本是嫁不出去的老闺女了。
现代人已经没有了这种习惯,所以很多挂着‘女儿红’招牌的黄酒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儿红。
可眼前这碗,周栋根本不用尝,就知道这是最少三十年往上的‘女儿红’。绝对不会看错,以他当代‘酒神’的眼力要是这都能看错,那就是笑话了。
“看来袁家有故事啊?在古代,三十年的状元红容易找,三十年的女儿红最难寻,更别说是现代了。”
周栋用异样的目光望着袁子丹,心里暗暗猜测:“难道说袁家还有个没嫁出去的老闺女,袁幼良还有个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