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的小书房在正房外的东跨院里,中间有个圆圆的小月洞门相连。
饶是中间隔着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一道一人多高、带着花窗的院墙、还有层层花木,一架假山,加之冬日里又都关门闭户,可贾琏还是能听见王熙凤那边传来隐约的东西摔碎的声音。
总得允许人家发泄一下,女人嘛,不让她闹够了,你就别想清静。
贾琏想劝她也没有力气了,他太累了。
昨天一天一夜,他要解决“福水烧锅”被人放火的事情。
要稳住局面,要安排统筹,要想办法抢救被火烧伤的酒花姑娘,要安抚心急如焚的曲四平夫妇,还要想方设法抓住放火主谋。
他几乎一夜未眠,今天一早,又赶去了顺天府衙门。
让宋知府知道“福水烧锅”的东家是自己,断了当地大户项家在衙门里的门路,同时又安排好自己此后在官场的后续工作。
官场上的话,该说的不能少,不该说的打死不能说。
但每一句话,都要说得得体,说在点子上。
不能不谦虚,但该点到的事情不能含糊。
否则,就是个“吃生米的”。哪个上级会愿意用个“不上道儿”的二愣子当下属?
宋知府秉公发签,捉拿纵火犯项家人,其实是卖给贾琏一个人情。贾琏自然明白,上级既然愿意与自己拉近关系,自己要识趣,日后少不得还要多走动这层关系。
回到府里,自己院子里又闹了这么一出,王熙凤的人欺负自己的人,自己怎么能不出手,让王熙凤明白一下不要欺人太甚?
要是连自己手下人都护不住,以后谁给你卖命干活?
既然出手了,自己怎么能不想好了如何善后?
依着王熙凤那争强好胜的跋扈性格,回来后,一旦得知贾琏不任凭她揉捏踩踏,如何肯善罢甘休?
不管他愿不愿意卷入宅斗,他都躲不开。
其实贾琏已经打定主意要走“赚钱”和“升官”这两条路,本来并没有打算要这么快就和王熙凤“抢班夺权”的。
而且,他是贾琏,不是贾环,哪怕他之前再窝囊、再好色、再废物不长进,他也是荣国府的长子嫡孙,府中上下几百双眼睛盯着他,他必须得要自矜身份。
大喊大叫,又吵又闹,背后拿花生瓜子拉拢丫鬟小厮传小道消息,甚至亲自出马传闲话,挑拨是非,那是只有像贾环那种小老婆养的货色才做得出的。
他看得懂,却做不出。
有好的不学,偏去学下三滥,不是“下作”是什么?
他贾琏能想出更好的方法,“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才见“俺老孙的手段”。
于是,他只用一盘烧饼,就轻松重新夺回了贾府的一半管控权。
老太太亲口说的:“我瞧你管得也挺好,如今你能再振作起精神打理,谁个能说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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