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李茂就在新港大市场的门店解决的，跟褚平两个人，一人一碗泡面，外加一根火腿肠，倒也吃得有滋有味。等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单鹏那边发来短信：已经确定了，明早的第三版面。褚平还在核对着今天白天的销售情况，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笑嘻嘻的：“总算敲定下来了，明天早上我把这边报亭里的《春州日报》都买来，叠好放在各个显眼的位置上。”李茂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点上一根烟，皱了皱眉：“第三版面，这不算是一个好的结果啊。”他虽然没有在报社待过，但傻子都知道，每份报纸的头版，那才是最佳的版面。眼下日报类的报纸，其影响力已经开始逐渐衰退，尤其是对于年轻人的吸引力，甚至还不如晚报。而对于网络购物平台这样的新生事物，也只有年轻人会感兴趣，并且勇于尝试。那些习惯于一杯茶一份报纸的中老年人，他们往往对这些新的事物有一种天然的反感，总觉得新事物不循规蹈矩，是个不安分守己的家伙。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而且是一种普遍现象，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能轻易改变。但就目前而言，日报还是有着晚报所不具备的权威性，年轻人拿着日报的广告，或者新闻报道去说服家里长辈的时候，相对要容易一些。不过晚报也有着自身的优点，那就是更接地气，更容易吸引年轻人群——这才是潜在的消费主力军。实在不行的话，还是在晚报投放广告。李茂琢磨来琢磨去，最终拿定了主意。跟单鹏约的是中午十一点，时间尚早。前一天就跟黄志俊说好的，这天去春州商业广场转转，主要是现在那片地方还是冷锅冷灶的，抢先进去能够讨点便宜。黄志俊八点半的时候到了新港大市场门店，李茂想了想，还是没有带上褚平，而是让他负责盯着网站后台，一旦发现新的订单，及时短信通知他，他好根据订单的位置，通知相关的门店及时发货。网络购物，一方面要保证质量，另一方面要缩减物流时间，这样消费者的购物体验感才会更好，从而刺激购物平台生意越来越好。更何况，去现场跟人家谈生意的事情，还不是目前褚平的强项。等到了春州商业中心的时候，只见招租中心前面的空地上还散落着红色的纸屑，空气中弥散着硫磺的味道——春州市区知道十八年后，才开始划定限放区域，现在并没有这样的要求，因此各个商家在开业的时候，总会放上一些鞭炮，想要讨点彩头。走进招租中心的时候，两个小姑娘都觉得很惊讶，一方面是新年刚开始上班，竟然就有客户上门；另一方面，这个客户也太年轻了，看上去二十岁都不到，而且，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凶巴巴的男青年，看上去就不是个善类。招租中心的经理叫做周运发，名字跟大牌明星差不多，就连招租中心的人在说话时都会说，这个事情找发哥就行了，发哥在经理室……“周经理，我们是万家电器营业部的经理和副经理，”李茂随便给自己跟黄志俊添加了一个名头，“今天拜访，想来了解一下我们春州商业中心。”周运发的阅历要比那些年轻小姑娘要深很多，在商言商，不管来的是什么人，是男是女，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他都是热情相待。因为春节的缘故，他办公室里还存了一些好茶，亲自给李茂和黄志俊泡了茶，然后笑着问道：“两位幸亏来得早，要不然再晚一段时间，我们广场还不一定有好的店铺。”李茂笑了笑，这样的话就是在唬人嘛！春州商业广场这时候有个毛线的生意，记忆中他们甚至都没有统一时间安排各个租户集中开业，而是哪家装修完毕，自行去定开业时间。这跟老王家的商业综合体比起来就差了许多，一方面老王家的大多数是自持的，另一方面租他们门店的，都必须服从他们统一管理。春州商业广场是本地开发商捣鼓出来的，影响力自然小得可怜。不过周运发这样说，也是可以理解的，制造营销恐慌，倒逼客户赶紧敲定租赁事宜，是一个屡试不爽的招数。只不过这个招呼对李茂来说，就显得有些简单了。“那能不能请周总带我们看一看，还有哪些门店可以出租。”李茂抿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他也没有急于戳破周运发的谎言，而是要来看看行情，到时候便于做出更好的选择。周运发听李茂这样讲，心里暗暗高兴，看样子对方毫无经验，应该容易上钩，于是赶紧给外面的一个同事去了电话，让她赶紧将沙盘上的电源通起来，好让他去给李茂讲解一番。三人喝了几分钟茶，周运发接到电话，这才笑着招呼两人跟了出去，走到外面的沙盘上，拿出一支激光笔来，点了点上面贴着红色胶布的地方：“这些地方就是已经租出去的门店，没办法，位置太好了……”黄志俊有些紧张，贴着红色胶布的地方，不是朝南的黄金位置，就是朝西的沿路区域，这些好地方都没了，其余的地方还能要吗？“我们商业广场一共4层，还有一个地下车库，别的不说，根据春州市的发展规划，我们广场将来绝对是春州市区的商业中心，你们投资我们广场，将来赚钱的机会绝对少不了。”周运发一边指着楼盘，一边看了一眼黄志俊，一下子就看出他的紧张感来，更加胸有成竹：“目前我们朝南的店铺一楼二楼都还有，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李茂将四周看了看，听周运发这样说，有些佩服他的脸皮，这套说辞，就是在告诉潜在客户，赶紧掏钱，要不然掏钱都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实际上，李茂很清楚，周运发是保守了，这个地块将来不仅会是春州市区的商业核心，而且也是新城区与旧城区的连接点。换句话说，周运发这会儿说的，其实真是未来发展的成果，只不过现在估计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按照时间节点来判断，眼下春州市跟老王家应已经通过了谈判，但因为涉及商业机密，所以一直没有公开。周运发自然也不会清楚。他在不清楚广场东侧具体情况的时候，就敢于给客户绘制美好蓝图，还不是为了多租赁出去两个店铺？“昨天还有国内外知名品牌，大约有十一二跟呢，都过来跟我谈过，就等着跟我们签约呢。”周运发吹起牛来，根本停不下来。“十一二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茂突然开口，话语中显然不信。周运发见过大风大浪，顿时脸不变色地笑道：“没错，具体是十一个还是十二个，我记不清楚了，但肯定是超过十家的。”李茂笑着指了指沙盘：“你们红色的是已经租掉的，黄色的是已经达成协议的，剩下的白色的，也就是空着的店铺，总共都不到十家，怎么可能会有十二三家来找你们谈？”周运发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笑道：“不管怎么说，李总想要那些个门店，我们会尽量满足。”李茂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指了指东侧的他原本看好的几个店铺：“那边的两个还不错。”“什么？”周运发愣了愣，东侧的位置可以说是整个春州商业广场最不好的区域，东侧马路对面是一片空地，只有两个孤零零的房子。他们身为商业地产工作人员，也知道东侧是规划好的商业地块，但在纸面上一直没有落地，没有落地的项目根本骗不了人，谁知道规划会不会跟不上变化？就连黄志俊都忍不住拉了拉李茂的衣袖，小声说道：“南侧朝阳，而且有新建的小区，位置才是最好的。”李茂知道，等老王家的商业综合体宣布落地，这边东侧的门店就会立马火爆起来，眼下租了下来，哪怕什么事都不用干，到时候做个二房东转租出去，都能有一笔不小的收益。“东侧的这个门店，租金怎么算的？”李茂不为所动，坚持问道。周运发都有些不好意思，长出一口气说道：“李总看中的这个比较大，套内面积280平，一年租金10万元。”李茂笑出声来：“周总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吧，10万？你们怎么不直接到马路上去抢呢？那样来钱不是更快？”被李茂呛了一下，周运发也不气恼，谈生意嘛，经常是唇枪舌剑的，要是这点气都沉不住，那还不如早点回家抱娃去。“那依李总的意思，你觉得多少合适呢？”周运发将皮球踢给了李茂。李茂想都不想：“6万元一年！”这个价格，甚至都不如新港大市场一开始开出的价码。春州商业广场尽管位处新城区，但毕竟是春州市区范围之内，比起新港大市场来说，位置还是要好出不少。“这个价钱，李总就是在跟我开玩笑了。”周运发笑着摇摇头，“反正这个价钱，我是做不了主的。”李茂看了一眼黄志俊：“走吧，人家周总又做不了主，那我们还看个毛线啊。”讨价还价，有时候比拼的就是心理，哪一方忍不住了，对方就赢了。周运发哪里肯轻易放过一个客户，更何况这个客户看中的竟然是大家都不看好的东侧店铺，他赶紧拦住李茂：“这样，6万元一年我的确做不了主，但我们涨一点，8万一年，三年起租，能谈的话我可以做主。”8万？李茂心想，一年后10万都租不到，8万的价格已经足够让自己赚一笔了。但他还是摇摇头：“算了，6万周总做不了主，真就没有必要谈了。”“生意哪能像李总你说的这样做呢？”周运发都有些急了，眼前这个年轻小伙子，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看架势咬定了6万块不肯让步，这实在是太低了，他周运发的的确确做不了主。“那周总觉得，这生意该怎么做？”李茂停下脚步，一脸天真地问道。周运发心想，这估计就是个二代，家里有钱让他做点生意，却有些钻牛角尖，当即笑着劝道：“你看，李总你提的6万，我提的8万，我们各让一步，一年7万，怎么样？”7万块钱一年，这个价格绝对能够接受！李茂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当然，这是演出来的。黄志俊都被骗住，他忙拉着李茂：“这个位置也太差了，除了上午能有阳光之外，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客人，没有客人，我们看什么店不都是要亏本吗？”“李总，我这个条件已经很实在啦！”周运发赶忙说道，好不容易来了个有意向的客户，哪能让他就这样走掉！李茂舔舔嘴唇，顿了顿：“周总，这样，我们签五年，第一年6万，第二年6万5千，每年上涨五千，这样算起来，平均每年也是7万，这样的话，周总应该能够做主了吧。”黄志俊还要说些什么，周运发担心他这么一劝，李茂就改变主意，当即一拍桌子：“行，就按李总说的办！”……走出招租中心的时候，黄志俊还有些不理解，拉着李茂去现场转了转：“这边是条刚修的路，路东是菜地，只有两栋楼，之前一直没有拆掉的钉子户，这边就算能开发，建成开业也得需要四五年的时间，我们签了五年，不是亏大了吗？”黄志俊的担心不无道理，李茂很清楚，一般商业公司运作的确缓慢，跟当地谈妥了之后，再走程序拿到地块，然后各种手续办下来，起码就是半年，好不容易等到开工建设，开发公司又要去银行贷款，然后拖拖拉拉地建设三四年，再招租装修，可不得五年以上！但老王家的商业综合体眼下正是处于蓬勃发展的阶段，他们主打的就是建设速度，通常从签约到建成营业控制在一年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速度，才让老王家得到了各地领导的青睐，毕竟自己手头上签约的项目，能够在自己任期内建成营业，也算是自己的一份成绩。否则拖个三五年的，主要的领导也早就换了岗位，不一定在本地了，这样的项目建成营业的成绩，也会属于下一任。自己栽树，让别人乘凉，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做这样的傻事。老王家凭借着这样的特色，业务一下子就迅速在各地铺开，而且得到了广泛的支持。李茂记得没错的话，春州这个地块，也是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