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卉虽说见惯了李茂经常跟她这样说话，而且即便这会儿操场上也没有什么人，天色有已经黯淡下来，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稍稍用力想甩开李茂的手，但没有成功，只好低下头来，扭捏地摇摇头。李茂知道，她天生就是这样，也不勉强，只是黯然叹了口气：“看来古人诚不我欺啊。”“欺你什么？”柳云卉好奇地问道。李茂又将那套说辞说了一番：“过去大户人家的小姐，遇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对方长得帅，是自己心仪的人，她就会说‘大恩大德难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倘若对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就说‘大恩大德难以为报，唯有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情’，看来，你这是不喜欢我啊。”说完，把手一扔，冷着脸转过身去。“不是的。”柳云卉以为他生气了，慌忙说道，被甩掉的小手紧张得无处安放，甚至有些颤抖起来，脸上露出愁苦的神色。“那你亲我证明一下。”李茂见她中计，嬉笑着转过身来，将脸凑了过去。夜色昏暗，操场上连个路灯都没有，远处的教学楼上的灯光也显得格外遥远。柳云卉站立不安地扭动两下，还是下不了决心。李茂闭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唉！”这一声叹息，让柳云卉有些无路可退的感觉，只好紧张地嘟着嘴唇，蜻蜓点水般的在李茂哦的脸颊上点了一下，旋即飞快地撤回，脸色已然是涨得通红。李茂睁开眼笑了起来：“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亲了；你是不是有些不情愿啊？”柳云卉摇摇头，却是不肯说话。李茂正准备再逗逗她，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转身回头一看，隐约着似乎有个人正朝着这边跑步过来。刚才一方面是的确光线昏暗，三五十米开外就有些看不清楚；二来他一直想着逗着柳云卉亲自己一下，也没有格外留意，直到来人距离自己差不多二十米的时候，才看出了个大概，应该是个女同事，正沿着跑道跑步。最近里余初中的不少老师喜欢上了锻炼，但绝大多数人都是选择晨跑，跑完休息会儿去吃早饭；极少有人选择晚上跑步，毕竟太晚的话，食堂就没有晚饭了。“谁？”李茂分辨不出是谁，直接开口问道。柳云卉则疑心自己刚才的举动被人看到，更是羞得手足无措，既不能不讲礼貌地不跟同事打招呼，又怕人家笑话。“李茂么？是我，邱灵！”来人回答道，待跑近一些，才笑着说道：“还有小卉啊。”邱灵跑到二人跟前，竟是停下脚步：“你们也来跑步的？”“我们是来散步的，”李茂纠正她道，“刚吃饱就跑步，对身体可不好。”“我现在晚上不吃晚饭，减肥呢。”邱灵看了一眼柳云卉，笑道：“我不像小卉这样，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只能后天努力。”“哪有的事？”柳云卉慌忙摆着手否认。李茂心想这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自己也不需要这么一个大灯泡，便冲她说道：“那你继续跑吧，锻炼身体总归有好处的。”不料邱灵却没有动，也不清楚是装傻充愣，还是真没听懂，直接拉着柳云卉的手：“上次我跟你说的，我们一起研究一下我提的那个教研论文，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哦哦，没问题的。”柳云卉赶紧点点头。邱灵继续说道：“具体的框架我们再推敲推敲……”李茂有些无语了，这个电灯泡不仅亮瞎人眼，还赖着不走，偏偏柳云卉听到这个话题，也来了兴趣。“你们慢慢聊吧，我跑步去了。”偏偏邱灵还来了一句：“不是吃饱了跑步对身体不健康吗？”李茂一想，停下脚步，想着我还治不了你了，于是发了个短信给余荣刚，让他到操场上来。老余反正晚上吃饱了饭没事做，这会儿李茂喊他来，他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不过直觉告诉他，李茂不会没事找事干，现在找他去操场，指定是要谈什么知心话。跟李茂熟悉以来，余荣刚越来越感觉这人有些深不可测，很快就由一开始的敌对分子变成了学校里的跟班。他当即赶紧跑到操场上，吆喝一声就得到了李茂的回应：“这里！”当老余跑到李茂跟前的时候，他这才发现，这边竟然还有两个人，他还有些懵逼，难道不是谈知心话的？“老余，邱灵说有事要跟你谈。”李茂见余荣刚过来，冲他点点头，然后径直走过去拉起柳云卉就走。邱灵愣了愣，她什么时候找余荣刚谈事的？余荣刚也是呆住了，他刚到学校的时候，对邱灵曾经动过心，不过邱灵总是对他爱答不理的，后来更是跟曹子健走得很近，大家都认为邱灵应该是跟曹子健在谈着恋爱，老余也就渐渐地死了心。不过新年开学以来，大家却发现邱灵跟曹子健见了面都不说话，甚至连互相看一眼的举动都没有，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人估计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余荣刚率先反应过来，难不成邱灵把曹子健踹了，想起自己这个曾经的暗恋者来，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想到这里，老余当即快步走过去：“你，直接找我不就行了！干嘛还要通过李茂转达！”邱灵扭头看了看，已经瞧不见李茂和柳云卉的身影，再转过来看看余荣刚，哭笑不得：“你听李茂胡说八道呢……”柳云卉还有些不解：“我跟邱灵正谈到怎么完善这篇教研文章呢。”李茂心想，这个傻丫头，是真没看出来邱灵的反常吗？但他随口找了个理由：“现在早晚冷的，气温已经下降了，早点回去休息。”回到宿舍，关上门两个人再好好说说话，就不怕有人打扰了。不过，李茂的如意算盘还是没能打响，刚走到宿舍区，褚平的电话就来了：“这两天有个奇怪的事情。”“什么事情？”李茂有些奇怪。“连续两天了，一开始有人在我们门店外的海报上泼了黑乎乎的东西，我以为是春节期间哪个酒鬼喝多了，不小心洒的；这刚才我们都关门了，我想过来盘一下账，结果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看到我之后，骑着摩托车跑了。”“做什么了吗？”李茂眉头紧皱起来，怎么可能是酒鬼不小心泼的呢！外面海报贴得有一人高，不是有意为之才怪。“刚在我们外墙上用刷子划了一笔，红色的，不过还没来得及划好，就被我吓走了。”褚平赶紧说道。这就是故意捣乱了！“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跟褚平说会儿话。”李茂按住手机听筒，对一旁有些担忧的柳云卉说道，毕竟刚才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严肃，柳云卉有些担心。柳云卉点点头，她知道这是李茂门店里面的事情，她现在也没法帮忙。等柳云卉走进自己的宿舍，并且关上门之后，李茂也走进宿舍，打开灯，关上门，问道：“看清楚了是什么人了吗？”新港大市场那边，有好些店面是营业到晚上九点的，外面也有灯。如果能看到是什么人的话，那处理起来就方便多了。“没有，来人戴着摩托车头盔，摩托车也没有牌照。”褚平说道。“你先去找大市场负责物业的老高，然后把脏了的海报取下，换上新的，再将脏的地方清洗掉。”李茂想了想，又补充道：“老高那边应该能够查到监控，拷贝一份出来。”“监控里面也看不出是谁啊，戴着头盔呢。”褚平说道。李茂哼了一声：“总能看出个端倪的。”挂掉电话，李茂坐到椅子上，想着究竟可能是谁干的这事。最有可能的是郑安平，因为万家电器的开业，抢走了安平电器很多的生意，安平电器代理了春花牌的产品，但同样无济于事。郑安平出于同行是冤家的心理，给自己捣个乱，完全是有可能的。但是，李茂又想，既然郑安平的嫌疑这么大，那么反而不太可能是他，除非他真的蠢笨到这个程度。除了郑安平之外，那就可能是本地的一些小混混。在2002年的时候，不少地方还是有些小混混的，他们是以收一些店面老板的保护费为主，不过，迄今为止，并没有人上门索要过，倘若有了，自己这边又拒绝了，他们才有过来闹事的可能。要说是仇家的话，李茂还真想不出自己在港口镇会有什么仇家！唯一可以断定的是，对方肯定是看万家电器，或者是看他李茂本人不顺眼了。没准什么时候在不经意间就得罪了某个小人了呢！等到晚上快到十点的时候，褚平又打来电话：“已经换了海报，也清理干净了，不过老高那边说，监控虽然安装了，但还没有启用，本来打算正月之后，安排工人安装的。”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李茂越来越觉得，这事情有些复杂了。当然，监控的事情，无非两个可能，一个是大市场物业方面安装的监控，的确如老高所说的那样，没有启用；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老高在撒谎。不过这件事情想要搞清楚并不复杂，找个人查一查就清楚了。李茂虽然觉得物业方面这么做，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万家电器门店也是大市场的一个部分，生意约好，大市场的前景才会越广阔，更何况，万家电器刚刚给过2002年的物业费，他们断然不至于失心疯干这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李茂还是跟褚平说道：“你花点心思，找个内部的人打听打听，给人家几包烟，看看究竟是不是这么回事。”出了这样的事情，李茂不想凭着主观臆断就排除掉某种可能，没准自己不经意间得罪的人，就是物业上的某个人呢。比如春节开门营业的时候，忘记给他散烟了；比如缴纳物业费的时候，没主动跟他打招呼了。看上去不起眼的小事情，但在一些人眼中，就是对他的不尊重。那些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尊的人，往往都比较敏感，比较容易走极端。“好的。”褚平应道。李茂想了想：“这事你悄悄地办，不要打草惊蛇，明天我去物业上看看。”挂掉电话，李茂又将这事认真想了一遍，将几种可能都列了出来，然后前后看了看，按照概率的大小排着序。等排到郑安平的时候，李茂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前后矛盾。面对物业说监控没有启用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是物业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觉得不能凭借主观想法来断定，可想到郑安平的时候，自己却犯了这样的错误。干脆，明天过去的时候，一并调查一下郑安平。想到这里，李茂直接给黄志俊打了个电话：“明天上午跟我去一趟新港大市场那边，有人在那边捣乱呢。”“捣乱？”黄志俊本来还在打着呵欠，听了这话，顿时提高了声音：“港口镇那边的几个混混头，我都认识，要不要我问一下是谁特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用，这样容易打草惊蛇。”李茂直接否决了这个做法，万一真是那个小混混干的，直接去问，也铁定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还会惊动他们。“你在那边有处得比较好的人吧？”李茂问道。“有两个，但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黄志俊如实说道。“算了，明天我们去了之后再说吧。”李茂说道。关系再好，一段时间不联系，也可能会渐渐生疏，倘若对方有了更亲密的伙伴，以前的朋友，就成了过去的事情。好在这个事情也不算太大，对方看到褚平这样的人都吓跑了，估计胆子也不会太大。不过这话李茂没好跟褚平说，说出来会伤他的自尊。褚平也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呢。这样的事情，最好还是能有派出所的人帮忙才行。李茂想了会儿，还是拨通了程宇锋的电话。“狗日的，几点了，这会儿有什么事情？”电话那头传来了程宇锋抱怨的骂声，显然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你在港口镇那边的派出所，有认识的人吗？”李茂也不管他在抱怨，直接问道。有官府的捕快帮忙，有时候事情会容易许多。李茂想着，难怪不管塔寨的东哥，还是京海的强哥，都要找个靠山呢。大树底下好乘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