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镇区的人气显然不及新区，安平电器里面的顾客都不如万家电器里面多，稀稀拉拉的。这一点都不奇怪。港口镇虽然原先也只是一个乡镇，却是一个较大的乡镇，经济实力不是里余镇这样的边角料所能比的，居民的富裕程度也不一样。因此不少家庭都已经购买了新式的电器。电器这东西，更新迭代的速度虽然快，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更换起来的时候，就显得非常漫长，有的人家，一台彩电甚至能用上十几年都不换，只要还能放。新镇区就不一样了，新盖的小区，大家新买的房子，新的装修，自然不能用旧的电器。不说万家电器在比较繁忙的新港大市场，就说万家电器的装修，也是鲜亮明快的现代化风格，比起老气横秋的安平电器来，自然更受年轻人的欢迎。李茂扫描了一眼，有些不屑，而且他一眼就瞥见了里端的郑安平。此刻郑安平应该是亲自跟客户介绍着产品，手舞足蹈地，都没注意到李茂等几个人走进来。“这狗日的居然都亲自上阵了！”李茂忍不住要笑，但随即又有些惊讶，从背影来看，这个顾客显然是个女人，穿着淡黄色的长羽绒服，头发微微卷起，披散在后背上，虽然看不见长什么模样，但单凭这个背影，李茂就敢断定，这是一个比较时髦的少妇！难怪郑安平这狗日的要亲自介绍，恐怕并不是因为生意不景气的缘故。妈的，看来以后自己也要经常到门店里坐坐，有这样的机会也要尝试尝试。李茂一边暗想着，一边冲郑安平大声打着招呼：“老郑，新年好啊。”不管怎么说，来就是作恶的，哦不，做客的，自然要讲礼貌。郑安平正眉飞色舞地跟一个中年少妇讲着什么，突然听到李茂一声喊，狐疑地看去，只见李茂带着哼哈二将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顿时就有些不快：“李……李总啊，你来干什么？”李茂心想，这狗东西也太没礼貌了，现在好歹还是正月里，上门的就是客，而且自己还客客气气地跟他打招呼说新年好，他可倒好，竟然冒出这样的屁话来。“打扰你泡……”李茂笑着跟他开着玩笑，但看到那个中年少妇转过头来的时候，最后一个“妞”字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有些惊诧地说道：“池，池总，新年好啊。”这个中年少妇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池玲玲！池玲玲敞着长羽绒服，露出里面黑色的羊毛线衣，脸上扑了一层淡淡的粉，化着淡妆。这幅装扮，跟李茂初见时的池玲玲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起码在妆容衣着方面，简单素净了许多。“李总，新年好。”池玲玲看到是李茂，也有些吃惊，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冲李茂点头微笑。黄志俊是见过池玲玲的，但两个人之间基本上接触不多，加上知道自己的角色，因此脸上毫无表情，连点头招呼都懒得做。褚平就有些不一样了，只觉得眼前这个中年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心里还不由得遐想，这女人十**岁的时候，该是什么样子呢？郑安平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瞬间他就想通，大家都是在家电行业混的人，认识也属正常。但这里他郑安平才是主人，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欢迎李茂的到来：“李总来是想进一点春花牌子的家电吗？如果是的话，请跟我们前台的销售主管去谈业务；如果不是，那就别来挡着我们做生意！”同行是冤家，这一点池玲玲是知道的。但大家通常情况下，也都会克制隐忍，起码尽量不会把矛盾公开化，像郑安平这样，直接开口撵人走的，池玲玲还是第一次见到。李茂并不在乎，甚至都没有理睬郑安平，径直走到池玲玲跟前，还伸出手去：“好久不见，池总还是那样光彩照人。”池玲玲有些尴尬，但大家都是讲礼貌的人，何况还是之前合作过的，她也只好伸出手去跟李茂握了握手：“好久不见，李总倒是成熟了不少。”李茂握住手就不放，还往一旁拉了拉，拉得距离郑安平有三步远，嘴里说着：“池总眼力果然不同，这边光线亮些，再看看还有什么不同。”池玲玲也明白过来，用力摆脱李茂的手：“李总真会开玩笑。”郑安平可忍不了，走过来推了李茂一把：“你干什么，池总是我的客人……”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志俊搭住肩膀：“君子动口不动手啊。”郑安平那边人见状，也冲过两个人来：“干什么，敢到这里来撒野吗？”李茂赶紧制止住了黄志俊，笑着说道：“你看看，我好心好意地来给郑总拜年，郑总就是这么欢迎人的，真让人大开眼界。”郑安平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不妥，尤其是在池玲玲这样的美少妇面前，有损自己的形象，冲两个人摆摆手：“你们来干什么？做自己的事情去！”李茂眼珠一转，凑到池玲玲跟前说道：“池总现在还在春花电器吗？”“对，我现在在春花电器市场部。”池玲玲不知道李茂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点点头说道：“我们销售部门改制之后，有了一些合作经销商，我们市场部安排我到郑总这边来，就是想实地了解一下我们春花电器在基层的经销商这边的销售情况，以便我们通盘考虑，做出合理的对策。”李茂笑了笑，这样的官话就是糊弄人的，要了解春花电器的销售情况，销售部门掌握得最清楚了，代理经销商进货的多少，环比同比的数据一出，就能知道，哪里还用得着到乡镇的门店来搞调查研究。春花电器真不亏是国企改制而来的，行事风格带有浓浓的行政特点，往往容易导致人浮于事，看上去一个个忙得很，但对于开拓市场毫无帮助。“我在春州商业广场那边也准备开设一个门店，已经开始着手装修了，想请池总去现场指导指导，不知道池总有没有时间？”李茂当然不能当面戳破她的话，笑着提出了另一个请求。池玲玲愣了愣，春州商业广场，那是在海山区的地界上，记得李茂还曾经跟自己说过，如果在春花电器混不下去了，可以到万家电器来。当时她哪里看得上区区一个乡镇的门店，要不是想着打开市场，她都不愿意去里余镇这样的地方，所以开玩笑地拒绝说，如果万家电器开到春州市区去，她倒可以考虑考虑。这其实也不是池玲玲一个人的想法，在春州市区长大或者工作时间长的人，譬如唐晓慧，他们根本不会考虑到下面的乡镇去工作，在他们看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从城区去乡镇，就是自己人生的失败。这种思维在当时是极为根深蒂固的，是多年来城乡二元化带来的一个必然结果。但池玲玲没有想到，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之内，李茂竟然就真的在春州市区开设门店了！这让她有些匪夷所思，头脑中第一印象就是，这绝对是个富二代！一个暴发户！“有时间的。”愣了会儿，池玲玲还是点点头，实际上她现在的时间多的是，工作虽然也有，只是他们从上到下都觉得，努力的意义已经不大。就像一艘被击穿了的航空母舰，单凭他们几个人拿着原始的工具去修补，根本无济于事。但只要船还没有沉没，他们就还有一丝侥幸心理。“那我们到时候电话联系，我开车去接池总。”李茂说完，走到郑安平跟前：“郑总，小弟今天过来，就是给你拜个年，你非要扯到什么进货什么买卖上去，太俗了，生意人也不能一身铜臭味啊。”郑安平哪里肯听这些，板着脸说道：“到我这里来，不买东西就滚蛋，别影响我的客人。”“都没几个人客人，影响个毛线啊。”黄志俊冷哼一声，嘴角歪了歪。郑安平看了一眼黄志俊，有些胆怯，却又不能认怂，只要硬着头皮说道：“哪怕我只有一个客人，你们来不买东西，就影响我做生意了。”黄志俊还想说什么，被李茂拉住：“走，人家不欢迎，咱们就回去吧。”黄志俊都有些懵，心想李老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真怕这个郑安平了？但他没有开口问，跟着李茂就往外走。褚平一直都没说话，也觉得李茂这样认怂有些反常，走到门外，他忍不住问道：“车子应该就是这辆，那就肯定是安平电器搞得鬼，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算了？有仇不报非君子！“这么可能！”李茂上下仔细看了看，这才低声说道：“志俊，喊徐永光过来一趟，让他今天什么事都别做，就盯着这辆车，看看这车究竟是谁的。”“好的。”黄志俊点点头，随即去给徐永光打了个电话。这件事情，李茂本来打算交给褚平，但考虑到褚平胆子小，在这种事情上灵活度不够，还是换个曾经混过江湖的人来做比较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