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平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心里怕得要死，加上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头脑有些转不过来，语无伦次的说不清状况。“你人在哪里？”李茂直接问道。“我就在，就是在港口镇派出所门口，我又不敢进去，只能在门口。”还好，褚平还记得自己在什么位置。李茂想了想，喝酒不能开车，又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只好去打车。新港区刚成立不久，所谓的城区也不过是由两个较大的乡镇合并而成的，围绕着区政府盖了几个住宅小区，以及大市场这个商业区，其他的配套还没有，连出租车都少。等了几分钟还是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李茂只好去拦路人的车子，大市场里的一些吃食店也到了关门的时候，有一些员工骑的是电动车，也有些人骑的是摩托车。“朋友，能不能载我去一下港口镇派出所？”李茂看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跨上一辆摩托车。那男人扭头看了一眼李茂，不乐意了：“凭什么？”李茂也不废话，直接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行不行？”“当然行！”那人立马笑嘻嘻地收过钱，招呼李茂上车，“来来，坐稳了。”“兄弟，这么晚了去派出所干什么？”快到派出所的时候，男人还关切地问道。李茂冷着脸：“我是省厅派过来查大案的，有间谍潜伏到春州新港区港口镇，我需要到派出所调人手实施抓捕。”男人吓了一跳，到了派出所的时候，刚停下车，就赶紧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来，还了过去：“同志，抓坏人，也是我们的义务，哪能收您的钱。”李茂摆摆手：“我们不能占群众的光，钱你收好，今晚的事情不要乱说，要注意保密，赶紧回去吧。”男人忙不迭地点着头，跨上车呼地就开走了，心里还有些激动亢奋，抓间谍，那是只有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场景，没想到让自己碰上了，刚才那个“警察”是在大市场拦的车，那么，间谍会不会就在大市场里面呢？一路风驰电掣地开到家，男人看到自己老婆，立马就说道：“你不知道，我们大市场出事了……”李茂看到了门口蹲着的褚平，像一只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不由得骂道：“你傻么，不能进去？”“派出所啊，怎么能随便进？”褚平委屈地说道。“不进去怎么了解情况？”李茂也不难为他，“韩民是在快捷酒店被抓的吗？”“不是。”褚平摇摇头。李茂一愣，不是在快捷酒店，难道是在路上跟人起了争执？“是在，是在向阳人家被抓的。”褚平畏畏缩缩地说道。“这是什么地方？”李茂对这边也并不太熟悉。“是一家洗浴中心。”李茂恍然大悟，明白了，肯定是韩民这孙子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喝了酒就要发泄，正赶上派出所晚上行动，或者是正好有人举报，反正是撞到了枪口上。“洗浴中心是不是有特殊服务？”李茂不用避讳什么，直接问道。褚平也没隐瞒，点点头：“嗯，我是听别人说的，刚才我们喝完酒散了之后，我就按照你所说的，送他去快捷酒店，走到半路，他突然问我，附近有没有洗澡的地方，我以为他就是想洗个澡而已，没想到他却要去特别一点的洗浴中心，我想着应该也不要紧，反正又不用自己掏钱，便带他去了。”“你啊你，做事之前动动脑子好不好？”李茂冲他无奈地说道。韩民是喝了不少酒的，别的不说，倘若酒后去洗浴中心，万一出个什么意外状况，带他去的褚平是肯定跑不了的，尽管他也是被韩民要求的。褚平挨训斥，一句话不敢反驳，只是无助地嘟囔着：“怎么办好呢？”怎么办好呢？李茂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按理说去有特殊服务的洗浴中心消费，被抓了个正着，抵赖肯定是抵赖不掉，罚款也是不可避免的，只不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在2002年的春州市区，那就有些麻烦，因为除了罚款之外，通常还会联系当事人所在的工作单位。韩民还没有结婚，甚至还没有女朋友，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这要是在他们学校传开来，他基本上在学校就是真待不下去了。之前韩民跟褚平都信誓旦旦地要跟着李茂后面去闯荡一番，但李茂还是谨慎地让他们最多停薪留职一年，用一年的时间来看看自己是不是适合干这一份工作。如果不适合的话，解除停薪留职合同，回到学校里去继续做一个老师，有编制有固定工资，还能按时上调一下收入，在小县城里来说，已经是一个不错且体面的工作。可要是背上这样的名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尤其是在小地方，大家七拐八拐地都能牵扯上熟人，圈子小得可怜，偏偏出了这样的事情，在小县城的各个圈子里，韩民估计就会成为茶余饭后的笑话。李茂有些头疼，韩民是自己喊过来的，不管怎么说，也得保住他的名声。可是，派出所不是别的地方，李茂没有傻到以为自己一脚走进去，然后人家从上到下都会给他面子。“我听人说，这事被抓住，要拘留好几天的，到时候就瞒不住了。”褚平还在那懊恼不已，揪着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头发。李茂也没说话，递给他一根烟，然后自己也点上，吞吞吐吐地三四次之后，突然想起来，那时候因为要处理有人到门店捣乱的事情，曾经问程宇锋要过这边派出所所长的信息，程宇锋也是给力，不但介绍了这里的所长，而且还捏造了一个中间人。李茂使劲地吸了几口，然后把烟头往地上一扔：“走，跟我进去。”褚平也慌忙把烟头扔掉，还踩了踩，心里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李茂走进了派出所。这样的地方，褚平之前路过不知道多少次，但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走进到这里面来，而且还是因为有人犯了事，自己走进来帮忙善后——实际上善后的也不是他，而是李茂。“你好，你们找谁？”刚走进去，还没走到里面的大厅，就被人拦了下来。李茂一看，是个年纪不大的小青年，估计也是刚分配来不久。“我找郝所。”李茂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道。小青年愣了愣，问道：“你是郝所长什么人？”怎么晚了，来找所长的人，通常情况下都是所长的熟人，或者是镇上的干部。但李茂年纪不大，显然不是后者，但有可能是前者。今天所里接到群众举报，说向阳人家有违法行为，派出所当即出警，果然当场抓到两个人，按照惯例肯定是要带回来问话。港口镇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说穿了大家都能认识。这会儿打电话过来的，已经不少了，其中一个，交了罚款，写个保证书，也就放回去了；还有一个，一听口音还不是本地人，那就不能跟他客气，必须严办。“郝所在不在？在的话麻烦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是工商局的冯局长让我来找他的。”李茂对这样的小青年也不客套。他越是这样，小青年越是不清楚他的状况，只得走进传达室给所长郝一平打了个电话。没过两分钟，小青年走出来，冲两个人说道：“郝所长在二楼最东面的办公室，你们上去吧。”李茂也不说话，直接往里走去。褚平赶紧跟上去，还小心地陪着笑：“哎呀，没想到你竟然还认识这里的所长……”“别废话，”李茂停下脚步，叮嘱道，“待会儿你什么话都别说，我来处理。”褚平没想到李茂突然停住，往前走了两步，差点撞了李茂，堪堪停了下来：“哦哦，好的。”李茂带着他走上二楼，来到哦最东面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半掩着，能够看到里面灯光亮着。“咚咚咚。”虽然门开了半面，但李茂还是敲了敲门，直到听到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之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郝所长，你好。”里面是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汉子，帽子摆放在办公桌上，留着板寸头，面色有些发暗，嘴唇下沿还有一个小痦子，这应该就是所长郝一平了。郝一平抬起头来：“哦，你是，你就是冯局介绍的李，李茂，李老板？”李茂心想，当时程宇锋说过，让自己来找这个郝一平所长的时候，就说是工商局的冯局长介绍来的，但这个冯局长叫什么名字，李茂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好在还记得姓冯，总算没有出错。“郝所叫我小李就是了，混口饭吃而已。”李茂很客气地说道。郝一平指了指一旁的会客沙发：“坐，不知道李老板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呢？”当时程宇锋帮忙的时候，电话的确是打到冯局那边的，冯局长也很给面子地给郝一平去了电话，说有个叫做李茂的家电门店老板可能最近去找他，麻烦看在他老冯的面子上，不违法原则的事情，能办就帮他办掉。主要还是因为程宇锋没有说清楚李茂为什么要找郝一平，所以冯卫军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是以为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求到老郝的门下，倘若是个举手之劳，就帮忙解决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当时郝一平还有些纳闷，怎么过去了好多天，也没有见到谁来找自己，不想晚上十点钟了，这个李茂，竟然找上门来了。他哪里知道，李茂在处理那档子事的时候，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备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