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完费用之后，李茂又加了点钱，将病房换到了一个单间。魏兰珍受伤严重，肯定是需要人来照顾的。这边医院一般的床位都是三个一间，人来人往地也不利于病人休养。柳云卉还有些担心：“这个单间会不会太贵了？”“这不是你考虑的事情。”李茂冲她摆摆手，看着她两眼通红的样子，不由得又软了下来：“放心吧，等找到肇事者，这笔费用是由他来出的。”“能找到肇事者么？”柳云卉怯怯地问道。“找得到的！你要相信办案人员的能力！”李茂继续宽慰着她，实际上他自己对找到肇事者根本不抱任何幻想，退一步讲，就算找到了，像现如今很多摩托三轮车都是无照行驶一样，他们根本没有走保险，到时候万一碰上个家底单薄的人，死乞白赖地就是不给钱，警察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不过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跟柳云卉说，不然的话她更加不安心。“正好，你也放了暑假，有时间帮忙照顾照顾，回头我再去雇个人来，帮着你照应着就是了。”李茂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你弟弟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全程陪同的，我如果要过来帮你的话，也会让褚平去照顾云华。”“嗯，谢谢，谢谢你。”柳云卉轻轻地点着头。等到中午的时候，魏兰珍终于醒了过来，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母女俩都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看到这样的场景，李茂也不好多说什么，走出病房，来到一个楼前的空地上，摸出烟抽了起来。印象中他已经记不得柳云卉家里是不是遭遇了这样的状况，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出了这样的状况，该怎么应对。肇事者能不能找到，找到后能不能赔偿，都已经挽回魏兰珍的两条腿了。柳云卉的工资收入本来就不高，何况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农村学校，基本上没有城里学校老师那样的灰色收入，加上她本人天性善良纯真，在自己家境一般的情况下，居然还补贴一些困难家庭的学生。她的弟弟柳云华马上高考完毕，好歹是个大学上的，到时候报名费、住宿费、生活费又是一大笔开支。现在她妈妈又丧失了劳动的能力，她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又怎么能扛得下去？经济上的欠缺，李茂自认为是可以帮忙弥补的，尽管以柳云卉要强的性格，多半不会接受，但他总会有办法或明或暗地去帮着她。只是，有些问题，是花钱都不能解决的。比如，魏兰珍以后的衣食起居，肯定要找人照应，就算找个家政公司的人来，以柳云卉的性子，多半也是不愿意的。但如果不请人来帮忙照顾，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可能应付得了？两根烟抽完，李茂突然想到一个主意，抬头看了看病房所在的楼层，就是不知道柳云卉愿不愿意接受。李茂踩灭烟头，转身上了楼。走到病房的时候，母女俩已经停住了哭泣，魏兰珍因为刚刚手术，还有些疼痛难忍，不住地哼着。新港区人民医院的医疗水平和医疗设施都一般，病人这时候也只能等时间来冲淡疼痛。“要不然转院，到春州人民医院去？”李茂拉过柳云卉，走到病房外面：“春州人民医院虽然也很拉胯，但总比这里好一些的。”“不了！”柳云卉摇摇头，“我刚才问过医生了，医生说已经这个样子了，到哪儿都不会看得好的，休养一段时间，等出院了再说。”李茂哪会不知道她的顾虑，无非是春州人民医院那里的收费标准更高一些，她的性子有时候非常执拗，还真不是容易能够劝服的，李茂也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而是问道：“那出院以后呢？”“出院以后，我每天会去照顾。”柳云卉低头小声说道。“你骑自行车么？”李茂揉揉她的肩膀，“要不，我不停薪留职了，留下来，每天接送你？”“不不不。”柳云卉赶紧摇着头，“你别这样。”李茂本来还想跟她开个玩笑，说自己一个准女婿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但他立马就醒悟过来，这不是一个适合开玩笑的时候，便正色起来说道：“这样，我让人赶紧把里余镇上新建的那个房子装修好，再吹一吹，几个月之后，你妈妈就可以住进来，你也方便照顾，反正，这套房子本来就是为我们盖的，算是提前使用了。”柳云卉愣了愣，没有说话，却是倔强地摇着头。李茂不由得有些生气，嗓门大了起来：“这都不行的话，你打算怎么办？搬到学校宿舍么？”里余初中新教职工宿舍那都是单间，虽然说母女俩挤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魏兰珍已经可以算作是一个残疾人，柳云卉一个柔弱的女孩，照顾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搬到新房子里去之后，一方面宽敞些，病人在宽敞的地方，心情也容易好转；另一方面，距离学校也不远，很快就能赶过去，还可以让食堂的师傅帮忙准备每天的饭食，这我去打招呼，绝对没有问题的。”李茂耐心地劝着。柳云卉沉默了片刻，迟迟疑疑地说道：“可是，这样，让她一个人在家，我不能时时刻刻陪着，我也有些不放心。”“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去请一个保姆，只要负责任，价钱好说。”“我，我……”李茂知道她想说她支付不起，忙打断她的话：“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啦，你还有弟弟需要照拂，如果觉得亏欠太多，以后对我好一点不就行了？”柳云卉低下头：“我对你，对你，会很好的。”……柳云卉回到病房之后，将后续的打算跟魏兰珍简单说了一遍。魏兰珍忍住疼痛，紧皱着脸叹了口气：“丫头啊，我们这下欠了人家的可就太多了，他爸爸妈妈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瞧不上你呢？”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结亲的人家都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魏兰珍知道自己女儿跟李茂在谈着恋爱，本来一切如常的话，他们俩是同事，都是里余初中的老师，也是蛮般配的——只不过现在，女方多了一个残废的母亲，还有一个要供着上大学的弟弟，尽管李茂没有什么意见，但男方父母如果因此不同意，那事情一样很难办。这个问题柳云卉没有想过，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凝重，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这个问题，还是跟李茂去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