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的，魏兰珍还需要卧床休息，柳云卉喂完她之后，才端着碗坐到桌边，小心翼翼地吃着饭。桌上有四菜一汤，三荤一素，柳家姐弟俩都有些拘谨，但柳云卉还是不停地往弟弟碗里夹着荤菜，柳云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埋头吃饭菜。李茂因为下午要开车，所以也没有喝酒，要了一碗饭，就着青菜蛋汤吃着。“今天来看望的亲朋邻居不少，有的人是空手来的，有的人是带着礼物的，你统计了一下吗？”李茂一边吃着一边问。他这话问的有些突兀，加上姐弟俩都埋着头，两个人都不知道李茂这话问的是谁。柳云华先放下筷子：“我，我还没……”“我心里记下了，”柳云卉打断弟弟的话，看了一眼李茂，“刚才来的人络绎不绝的，我也不能停下来专门记录，包括去医院看望妈妈的亲戚朋友，我都记好了的。”李茂听了这话，冲她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按照魏兰珍柳云卉的心思，柳云华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也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但就目前而言，这根柱子还没到能够支撑起这个家庭的时候。反倒是柳云卉这样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过早地承受了这个年龄段不该承受的重担。别的不说，单就是亲朋好友来看望魏兰珍这件事情，尤其是那些提着礼物来看望的人，不管怎么样，回礼都是必须做的事情。柳云华刚参加完高考，说到底还没有进入社会，这些人情往来他根本不懂。柳云卉虽然之前也不懂，但好歹已经工作了一年多的时间，平时在办公室里也耳闻目睹过类似的事情，所以留了点心眼。“过几天到镇上最好的饭店请来看望过的亲戚朋友邻居，该有的礼节不能少。”李茂叮嘱着柳云卉，“到时候我带两个人一起来，帮你照应照应。”所谓帮忙照应，从李茂的角度来看，一方面给柳云卉撑面子，让那些亲朋好友知道，这个家已经有了顶梁柱，而且是寻常人惹不起的顶梁柱；另一方面，这等于在柳家的圈子里正式投放一颗“信号弹”，告诉大家，柳家这朵花，名花有主啦！柳云卉却没有想这么复杂，她记着那些来看望妈妈住院的亲朋好友，也是为了以后便于回礼，这是起码的礼节问题，她在这个问题上是不会大意的。当然，自己弟弟涉世未深，别说让他出来主持大局，就是让他负责照应一些远房亲戚，估计都是让他为难的事情。实际上她自己也不情愿做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情，但这个家庭，现在她不出面，还能指望谁？现在李茂说要帮她照应，她表面上感激地点点头，心里却是感到了一股暖流……李茂吃完饭之后开车直奔里余镇，镇上的房子目前在装修，虽然说交给孙强去办，自然无比放心，但具体的一些细节，以及装修的进度，他还是忍不住要自己去看一看。这边柳云卉刷好锅碗瓢盆之后，端着水来到魏兰珍的床前：“妈，喝点水？”魏兰珍睁开眼，看到累得有些脸色发白的女儿，招呼着她坐到床沿边：“来，坐这儿。”柳云卉听话地坐了过去，喂着魏兰珍喝了两口水。“家里这么多的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吃得完？”魏兰珍擦擦嘴角的水渍，指了指房间里摆放着的各种各样的礼品包，有几个各式品牌的高钙牛奶，有不知道名字的蛋白粉，也有几篮子水果，甚至还有一些筒子骨，用红色的塑料袋装着。李茂给这边添置了冰箱等家用电器，但冰箱里现在已经装满了东西，还有一些实在是放不下，只能先摆在外面。不过，这样炎热的天气之下，这些生鲜是很难保存住的。魏兰珍想了会儿：“要不，你拎到镇上的那些肉户家去，折价卖给人家。”柳云卉有些为难，但还是点点头，放下碗：“那我马上就去。”“等等，”魏兰珍叫住她，招呼她近前来，小声问道，“小李，垫付了那么多的医药费，还买了这么多的补品，我看他对你是真心实意的，你们，你们现在谈到哪一步了？”这个问题柳云卉觉得更加为难，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用大拇指甲轻轻掐着自己的食指：“我们，我们，很好的。”“你们好，我就放心了。”魏兰珍倚在床头的靠背上，轻轻叹了口气：“自打你爸爸去世之后，我就一心想着能早点把你们拉扯大，现在你工作了，云华高考完了，我想怎么着也该让我喘口气，万万没有想到让我遭了这么大的罪。”柳云卉赶紧安慰着她：“您放心吧，我现在拿到工资了……”“你这点工资，要照应家里，只怕是都花光还不太够呢。”“我，我在万家电器那边，还有兼职。”说到这里的时候，柳云卉已经觉得有些底气不足，现如今的万家电器人员配备已经没有了问题，所谓请她过去帮忙兼职，实际上什么事情都没有，但兼职工资却一直如数发放。之前她觉得拿这样的钱着实不妥当，所以一直存在另一张银行卡里，等着以后李茂有急需的地方，她一下子取出来还给他，这笔钱就当是她替李茂存着的。但眼下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弟弟马上读大学又要一大笔费用，这笔“私房钱”还是救急为好。魏兰珍对这事也是知道的，沉默了片刻说道：“要说小李这人，对你是没话说的，还要让我们住进他们家刚刚在里余镇上盖的新房子里，平常时候我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按说这样的话，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他爸爸妈妈是什么态度，我们两家悬殊这么大，你真要是嫁过去了之后，只怕少不得要受气的。”“妈，你，你乱说什么。”听到“嫁过去”之类的话，柳云卉还是有些脸红。魏兰珍是过来人，看问题自然跟小姑娘不同：“受点气你就忍着吧，只要小李真心实意地对你好，就算受点委屈，忍一忍就是了，谁让，谁让你爸爸走得那么早，你妈妈我又没什么本事……”柳云卉本来还安安静静地听着，想着李茂这样疼爱自己，他爸妈给什么脸色都是能够接受的，但听到后来妈妈自责的话，忍不住流下泪来，抱着魏兰珍：“不会的，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