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柳云卉才迟迟疑疑地走出来，却是脱掉了旧了的牛仔裤，而且也换了一双塑料凉鞋，鞋子的前端，还装模作样地向前了一连串的“钻石”，不过从光泽上一看就知道是冒牌货。从塑料凉鞋往上看，看到一双白皙的脚踝，脚踝骨非常纤细。连衣裙的裙摆不高不低，正好露出小腿肚的下沿，同样是那样洁白细长——跟时尚女性注意保持体重不同，柳云卉纯粹的就是瘦。这种瘦，倒也不是先天如此，或者遗传的体质就是那样，而是因为家境的贫寒，身体发育阶段，没有足够的营养，导致整个人显得非常单薄。李茂依然记得刚遇到她的时候，那身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脸色也是苍白得厉害，给人一种不健康的样子。经过这一年多来的时间，柳云卉的生活得到了极大的改善，整个人的面色红润了不少，身材也比之前微胖了一些，但总体而言，跟大多数人相比，还是属于偏瘦的那种。见李茂一直盯着自己，柳云卉还是有些难为情，赶紧转移话题：“我，我弟弟高考成绩，出来了。”“哦，考得怎么样？”李茂随口问道，柳云华读的是叶家镇高中，这样的学校在新港区高中里面属于末流，只是考进这样的学校，柳云华中考时候的成绩必然也好不到哪里去，高考成绩大概率也不会好。这一点跟柳云卉是不同的，李茂也很清楚，他们虽然是中专生，但那时候的中专师范学校的录取分数线，可不比一流高中录取分数线低。因为有着考上就能转户口，毕业之后有正式工作的政策，让不少农村地区的学生，头挤破了想考进师范。“考得很一般，只是超过大专线十来分。”柳云卉有些失望。实际上在叶家镇高中读书，结局基本上是明了的，这所末流高中，每年能顶破天也就只能考几个本科生，而且还都是二本。柳云华的学习成绩在学校里也只是中等偏上，也就是个大专生的材料，只是分数低了点，一些好的大专还未必能上得到。李茂不以为意，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高考是改变命运的一次关卡，一张试卷定终身，不过，现在柳家，有了他李茂，已经不是普通人家了。“没事，春州的两个大专学校还不错，也挺有特色的。”李茂安慰着她。“就怕分数够不到。”柳云卉有些担忧。春州有两个大专学校，一个是春州职业技术学院，还有一个是刚刚升格的汉东畜牧兽医职业技术学院。明面上这些学校也是划定分数线的，尤其是后者，因为挂着省级的牌面，在大专院校里分数还是比较可观。不过这年头，各个高校，尤其是这些小地方的院校，在招生的时候，也会对一些人大开方便之门。有权势的人自不必说，人家肯让给自己的子弟屈尊到这样的学校，已经是给足了学校面子，校领导哪有不懂事的道理。还有一些，就是给一些院校建设费的人家，找到关键的人出面，甚至还能打些折扣。这也是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新世纪之初，恰逢全国高校扩招，扩招就要扩建，扩建就需要资金，上面虽然也会拨付相应款项，但也会让各个院校自筹一些。《亮剑》中李云龙问旅长要武器装备，旅长直接骂娘，想要武器装备自己去搞，别整天为这点小事来烦他。有了这个尚方宝剑，老李自然就敢到处搞副业。这些院校同样如此，只要学生分数说得过去，给一些赞助费用，也就开了方便之门。“不要紧，这两个学校的校长我都认识，到时候我去帮忙说说话，差点分数不要紧的。”李茂招呼着她坐到身边来，很轻松地说道。“真的？”柳云卉眼睛一亮，能上个大专，也算是家里出了个大学生了。只不过她还有些疑虑，她自从认识李茂以来，听他聊过很多事，有春州师范的趣事，有外面世界的大事，但从未听他说过认识这些大专学校的校长。“当然。”李茂自信满满地笑了笑。回答类似问题，一个“当然”就能完全应付过去，到时候既可以解释为“当然是”，也可以解释为“当然不是”。凡事要给自己留点余地，万一牛皮吹爆了，到时候事情没能办得下来，总得有套说辞才行。柳云卉听了这两个字，脸上满满的崇拜，李茂似乎无所不能，不但捣鼓出了万家电器这样的公司，还认识很多有本事的人——薛卫中、张明桂，在柳云卉心目中已经是很了不得的大官，现在他居然还跟春州两个大专学校的校长很熟，在春州还有什么可以难得住他的吗？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了汽车的喇叭声。整个村子，除了李茂来的时候会开车来，平常极少极少有人开着汽车过来——人家办喜事的时候，也会请人开车过来撑撑场面。但大夏天的，自然不会有人家选择在这个时节结婚。“好像是我堂叔。”柳云卉眼睛尖，透过窗子看到了人影正往自家过来。堂叔？李茂想起来了，春节的时候，这个堂叔还带着一个斯文小伙来跟柳云卉相亲。不管怎么说都是长辈，柳云卉赶紧起身准备去迎，刚走两步，发现自己竟然穿得这样，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这样穿着打扮过，一时间有些窘迫，迟疑要不要赶紧回房间换一套。柳家堂叔推门进来，柳云卉已经避无可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叔，您怎么来了？”“我来看看……”柳家堂叔眼前一亮，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自家这个远房侄女，前两年还没拿正眼瞧过，近来却是越发地漂亮。平时一身素净的打扮，今天这一身时髦的款式，让他暗暗吃惊，心想难怪自家公司经理那个儿子，还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竟是这样的超凡脱俗。再一瞥，竟然发现屋子里面还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脸熟的人！这不就是相亲的时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么？他们真在一起了？李茂笑嘻嘻地站起来：“她叔，你来看什么啊？”柳家堂叔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挠挠头，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来看看我的老嫂子，听说现如今只能卧床休息了，我早就打算来看看了，一直没有时间，今天好不容易抽出点空，来，小卉，把这排骨赶紧洗了炖了，大热天的放不住的。”“上次我买的还没吃掉吧，这个就放冰箱里，”李茂笑了笑：“看来家里只有一个冰箱还不够放啊，干脆明天我让人送一个冰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