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褚平一个人呆站在树荫下，他有些发晕，但绝对不是因为天热中暑，而是头脑中像是塞进了一团浆糊，心底处翻江倒海，去摸烟的右手也有些颤抖。回想一下，以前这样的对话不是没有过，他有个什么想法，刚一提出来，就遭到冷嘲热讽，或者迎来不以为然的轻蔑的冷笑，只不过那时候的他，以为是自己想得不够周全，自己是个比较木讷的人，不太懂得女孩子的想法。在这一点上，他自知不能跟李茂相比，李茂似乎总能猜到女孩子的心思，哪怕惹得对方生了气，也能很轻松就摆平，对方非但不会耿耿于怀经常提及，反倒会贴他更近。现在想来，这大概就是李茂所说的，康雪琪根本不是真的爱他。一直以来，都是只有他主动打电话过去，康雪琪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找他。“既然不爱，那她为什么还要接受我呢？”褚平想不明白，点上烟之后，给李茂打了电话。李茂正在忙着做午饭，长时间以来，他都一直在外面浪荡，好不容易待在家里两天，总得好好扮演一下大孝子的角色。“她接受你，不是被你的痴情打动的，是她权衡利弊后做出的选择。”李茂按下免提，一边炒着菜一边大声回话：“如果她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你，你也不必要给她找任何理由，更不必要去欺骗自己，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把你自己弄得优秀一点，自然而然就有人向你奔赴而来啦。”“可是，这样不也是对方权衡利弊的选择吗？”褚平还是想不通，内心深处还是觉得，主动去割舍掉这份感情，实在有些心有不甘，或者，他遇到了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并且在苦苦追求之下成为了自己的女朋友，现在尽管知道对方不是真的爱自己，却依然觉得放弃是一种极难下决定的事情。“权衡利弊没有错啊，我们做任何事情，不都是在权衡利弊嘛，”李茂毫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过，在权衡利弊之后，依然能够选择站在你这一边的，依然能够设身处地为你考虑的，那就是真的爱你的人。康雪琪嘛，我敢说，她只是看中了你能挣钱。”褚平听得一头雾水，实在搞不明白这之间的区别，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一个能够堵住李茂嘴巴的事例，立即嚷嚷道：“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就没为女人付出过，不管是周采薇，还是柳云卉，你不都在她们身上花了大把大把的钱了吗？”这些事情出褚平都是知道的，李茂帮周采薇在春州商业广场开了一家咖啡店，从租门面到装修，到采购设备，协助经营，花了应该不下十万。至于柳云卉，只怕是花得更多，单是里余镇上那块地皮，那个房子，以及装修费用，就十几万，还不谈帮她妈妈看腿花的费用。他李茂自己不也在心爱的女人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吗，那么凭什么指摘别人在女朋友身上花钱呢？李茂炒完一道菜，关掉燃气，拿过手机走到餐桌前坐下，一边给自己倒着凉白开，一边嘿嘿笑着解释：“我是因为喜欢她们，才舍得在她们身上花钱的。”褚平立马就反击起来：“那我不也是一样，因为喜欢康雪琪，所以舍得在她身上花钱。”“不一样！”李茂喝了一口凉白开，缓了缓说道，“你只看到了一面，另一面是，不管是周采薇，还是柳云卉，都不是因为我替她们花了大把的钱才喜欢我的，这就是区别啊。”“这有什么区别？”褚平愤愤不平，同样的花钱，同样是讨女人欢心，为什么一个理直气壮，一个畏畏缩缩。“她们从来不在金钱上要求我去满足她们的任何需求，最多也就是周采薇想吃点好吃的东西而已，你们家康小姐，也是这样吗？我没有在她们身上花钱的时候，她们一样关心关爱我，换句话说，我们相互喜欢，跟花不花钱没有任何关系，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乐意在她们身上花钱。”李茂话也没说彻底，有一点他没有跟褚平说透，那就是，因为他为周采薇柳云卉花任何一笔，都是心甘情愿，而并非被迫的事情。“可是，女孩子不都是这样，怎么能说康，康雪琪势利物质呢？”褚平尽管已经觉得李茂的话有几分道理，但心底残留的一些侥幸，还是让他无法挥刀斩乱麻。一刀下去，看上去痛快淋漓，但难道不也是痛彻心扉么？李茂笑了笑，他知道褚平这样的铁憨憨现在钻牛角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便说道：“很简单，我现在去跟周采薇或者柳云卉说，我破产了，你觉得她们会不会离开我？你再去跟康雪琪说你跟着我后面什么钱没赚到，还欠了一笔货款，你猜她会不会跟你说拜拜。”褚平一下子沉默起来，他知道这个假设的结果。但他依然劝着自己，李茂上次也说过，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所以不能轻易去考验人性。挂掉电话之后，他还是很挣扎，很快树荫下就被他丢了一地的烟头。万家电器网所在的办公店里面，两个年轻人看着一直在外面树荫下打着电话抽着烟的褚平，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他们并没有想到男女感情的事情上去，而是联想到最近的传言。“你听说了吗，公司好像被人收购了。”“听说了，说是一家大公司，收购我们之后，据说要把我们网站裁撤掉呢，人家大老板不喜欢我们这个部门，认为太过理想化。”“理想化？我们网站的销售额，赶得上两个半门店呢，而且这还是在我们线下门店只是在春州市区的成绩，如果按照李总说的那样，让全国乃至全世界都能通过网络去销售，我们的业绩只怕是要吓死人呢。”“谁知道呢，人家是老板，我们只是打工的，真要是被别的公司收购走了，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是人家说了算？”“如果真是那样怎么办？”“不知道呢，不过我挺佩服李总的眼光的，以他的性格，肯定会东山再起的，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还想继续跟他混呢。”“我可不想冒这个险，跟着他没干几天，就被迫下岗，工资再高也不去。”……褚平抽完兜里最后一根烟，狠狠地踩了踩，又犹豫了两分钟，摸了摸有些发烫的手机，再次给康雪琪打去电话：“我，我有一笔钱投资出去，全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