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异常炎热，乃至于到了下午五六点的时候，依然是热浪滚滚。李茂赶到叶家镇柳云卉家里的时候，发现她正在母亲的房间里手写着教研文章，时不时地去帮魏兰珍翻个身，免得躺的时间太长，容易得褥疮。这大概是柳家每天的日常，平凡的人家的平凡的日子，却显得那样安静祥和。平常的时候，柳云卉也很少主动打电话发信息给李茂，只有到了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会聊上两句。不过，这个安静祥和的生活，也有让李茂很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娘俩竟然只开了一台上了年纪的摇头电风扇消暑降温，这台电风扇，扇网上的油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露出的金属的表面已经生了锈，摇起头来的时候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微声响，不过风力倒是不错，老牌子的质量还是信得过的。“为什么不开空调？”李茂跟魏兰珍打了招呼之后，扭头冲柳云卉责怪道。柳云卉知道他肯定要骂人的，换做刚认识的阶段，她指定会吓得不敢大声回话，现在她知道，李茂这样生气是关心她体贴她，便轻轻笑了笑，指了指那台老电风扇：“中午的时候开过空调，现在六点钟了，有它就够了。”这话骗不了李茂，李茂哪能不知道她这是舍不得花钱，开空调每天的花销很大的，她实在不想这笔钱也要李茂来出。不过，看着这个一脸轻松愉悦的漂亮女孩，尤其是那一双微微弯起的眼睛，李茂也没法把话说得太重：“该花的钱要花，夏天太热，尤其是要照顾到病人。”魏兰珍生怕李茂发脾气，赶紧打着圆场：“是我让关掉的，小卉，你赶紧去准备晚饭吧，等会儿小华也要回来了。”“哦。”柳云卉乖巧听话地放下笔，收拾了一下，站起身来。李茂跟着她走了出去，刚出房门，就一把拉住她的手：“走，来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追女孩子自然是要花钱的，但主动花钱和被动花钱，那绝对是两个世界。这也是柳云卉跟康雪琪之间最大的区别。柳云卉从来不会问李茂要这个要那个，有时候李茂给她花钱，她甚至都不太情愿，感觉在这份感情当中，自己接受的帮助资助越多，就越是处于被动的局面。她内心深处总是觉得，男女在感情上应该是对等的，就像舒婷在《致橡树》中说的那样，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而康雪琪就不一样了，因为追求自己的，是自己不喜欢的一个男人，那么答应他的追求，就是对他的恩赐，既然自己给了他恩赐，他就要满足自己的所有追求，这样才算是一种平衡。柳云卉有着挣扎：“又浪费钱买什么了？”“没什么，一双鞋而已，”李茂笑了笑，拉着她来到厅堂里，把放在桌子上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双透明经营的凉皮鞋，后跟不算高——她穿不惯高跟鞋。“上次你穿的那件连衣裙非常好看，但如果不配一双好看的鞋就打折扣啦。”李茂笑着招呼，“来，穿上试试看。”“多少钱？”柳云卉没有去试穿，而是有些担心地问。李茂摆摆手：“没多少钱，老板要价一百，我还了价，只花了六十。”听到这个价格，尤其是听到李茂居然还去还了价，柳云卉这才稍稍放了心，坐了过去换起了鞋。……晚饭做得比较简单，但因为李茂的到来，柳云卉还给在镇上打工的弟弟去了一个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经过镇上卤菜店的时候，买两个熟食回来。因为晚上要开车，所以李茂也就没有喝酒，简单吃完之后，柳云华很有眼力劲地去收拾碗筷。柳云卉还心疼弟弟，想拦着让自己来，李茂拍了拍她的肩膀：“走，让男孩子锻炼锻炼不是坏事，咱们出去散散步。”乡村夏天的夜晚，天空中繁星点点，李茂突然想起来，二十年后他在城市里，似乎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星星。人类文明的发展，让人类得到了很多，也会让人类失去很多。见李茂莫名其妙地仰头看看星空，却发出了叹息的声音，柳云卉有些不解：“怎么了？”“好好看看这片星空吧，以后，就看不到了。”李茂捏着她的小手说道。柳云卉摇摇头：“这片星空永远都会在的呀，就算我们看不到，它也依然会存在的。”靠！居然说得还有一些哲理。李茂脸色一板，伸出另一只手来，刮了刮她高挺的鼻子：“你是在给我上课吗？”柳云卉没想到他突然来这么一出，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嘟着嘴不说话。李茂刚准备跟她开个玩笑，兜里的手机却响了，摸出来一看，却是褚平打过来的。不用说，李茂已经猜到这通电话肯定跟康雪琪有关。果不其然，接通之后，褚平第一句话就是：“我跟康雪琪分手了，我想通了，跟你一去沪城闯荡，不出人头地，绝不回来，我一定要混出个名堂来，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他们是多么没有眼光。”一开始他还是平静地说着，说到后面，已经是情绪激动，慷慨激昂了。“你是想混出息了，让康雪琪悔恨交加吧？”李茂放开柳云卉的小手，往一旁走了两三步，柳云卉也乖巧地站在原地，没有跟过去。很多男人被女朋友分手之后，都会有这样奇葩的念头，好像只有混出息了，再回来去人家面前显摆显摆，最好是看到对方脸上懊悔莫及的神情，那就算彻底扳回了一局，搞得很小孩子气似的。“可以嘛！”对于这样的心态，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打击，算是一个基本的同情心，李茂笑了起来：“不过，你暂时还不用跟着我去沪城，你还得在这边待上几个月时间，放心，保底工资三千一个月我照发不误。”“事情会不会很多？”褚平有些紧张，他现在在学校的工资是一千一月，李茂开出三倍的工资，肯定有重要的任务。“事情不多，就是帮我盯着点里余镇上的房子装修进度，帮我照看一下柳云卉一家，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帮着打理一下。”李茂说着还看了不远处的柳云卉一眼，他只身去了沪城，如果说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话，大概就是这个傻丫头，已经这个家了。至于周采薇，那压根不用担心，唯一担心的是，自己不按时跟她请示汇报，她就要发大小姐脾气了。“没问题！”见事情不大，褚平答应得也很爽快，不过挂掉电话之后，褚平才回过神来，有些忿然：“妈的李茂，出钱让我帮他照顾丈母娘一家，舔狗舔到这个份上，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以后就拿这个说事，看他还敢不敢笑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