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韩冰冰推门进来，礼貌地躬身打了个招呼：“李总好，黎总好。”在春州地区“李”和“黎”这两个字的发音有些相近，在黎冬琴听来，韩冰冰就是连续喊了两声“李总好”，而无视了她的存在。一个人只要对另一个人心存芥蒂，或者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那么，对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被归纳到有问题的一类中去。李茂笑了笑，冲韩冰冰问道：“黎总说你之前跟别的公司透露过我们公司的重要信息，有这回事吗？”韩冰冰摇摇头：“没有的事，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出来？”黎冬琴见她不肯认账，立马叫了起来：“你还不承认，那天你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的，难道不是跟古美的姜守斌联系的吗，那会儿我们还在跟京宁谈呢。”“您说的是我跟姜守斌联系的事情吗？”韩冰冰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这才笑道，“那是李总安排我做的，所以谈不上透露重要信息。”李茂也应和道：“没错，是我安排的。”“也就是说，你通过我们俩分别给古美和京宁通风报信，反过来让这两家公司哄抬价格，才让公司卖出了这么高的价钱？”黎冬琴恍然大悟，弄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几乎是哀求道：“那，那我也是有功劳的呀，您多少，多少看在我年纪大的份上，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在公司待下去？”“我刚才就说了，客观上你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主观上你并不是这么想的，你透露出公司的秘密，我不信你没有从对方那里拿到好处，你总不能想着两头都吃吧？”李茂笑了笑：“另外，这家公司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你以后怎么在这里待下去，应该问古美集团派过来的人，不应该问我，忘了告诉你，三天后他们的人就要到了，你的情况，他们也都知道了。”黎冬琴听了这话，脸色铁青，一个不稳差点跌个跟头。不管是古美集团，还是京宁集团，他们在商业战争中会策反对方的一些员工，但从内心里他们对这样的员工都是嗤之以鼻的。鬼子从内心里也不会待见汉奸的！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会给个三瓜两枣的，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他们立马就会被扫地出门。可以想见，在古美集团下派过来主持工作的人到来之时，黎冬琴还能有好果子吃？唯一的选择，就是自己乖乖走人，还想找劳动监察部门告状，简直就是痴心妄想。“好，算你狠！”黎冬琴把面前辛辛苦苦准备的投诉举报材料往地上一扔，摔门而去。走出门的时候，她迎面还碰上了池玲玲，却是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走了绕过她走出公司的大门。池玲玲知道会议室里的谈话结束了，赶紧推门进来：“李总，事情谈妥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她，她还能咬我？”李茂轻描淡写地笑了笑。这让池玲玲有些纳闷，共事多年，她是了解黎冬琴的，业务能力不用说，却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有着中年妇女超强的黏性和战斗力。她本以为两个人估计要吵个面红耳赤，闹得鸡飞狗跳，不想李茂却是稳坐钓鱼台，什么事都没有，而黎冬琴则是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走人。老江湖竟然没有斗得过年轻人！“好啦，我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呢，跟古美集团的人交接的事情，就麻烦你了。”李茂收好烟盒和打火机，也准备闪人。池玲玲心里惊讶莫名，但还有些疑问：“李总，我想问一下，既然，既然大家都不符合拿到股权的条件，那你为什么还要给大家这笔钱呢？”这个问题韩冰冰也一直不理解，她见池玲玲进来，本来想安安静静地退出会议室，但听到这个话，忍不住停住了脚步。李茂笑了笑：“千金买马骨的故事，池姐一定听说过吧？”池玲玲点点头，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还要继续去做别的事业？”她是听懂了，韩冰冰却是一脸懵圈，她财务出身，哪里听过这个故事，心里还想着，要不要找个人去咨询一下。李茂看了一眼韩冰冰，笑着说道：“古时候有个国君，想要得到千里马，却一直买不到，后来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花大钱买了一匹千里马的尸骨，这个消息一传来，大家都觉得，这个国君是真喜欢千里马，而且舍得花钱，所以很快就会有人主动上门献马。”“什么意思？”韩冰冰虽然听懂了这个故事，却没听明白故事背后的寓意。“李总的意思，”池玲玲接过话来，帮着解释，“跟过他短短时间的人，他都会这样厚待，那么，以后跟着他打拼的人，他自然不会亏待，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很容易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人才啦。”韩冰冰这下明白过来：“原来李总，还准备东山再起啊！”“不再干点别的事情，怎么，你想让我现在就退休养老？”李茂干脆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韩冰冰摆摆手：“不是不是的，我是想，我有这么多钱的话，一定选择现在就退休，这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啊。”李茂心说，你丫的是不知道未来二十年通货膨胀有多厉害，尤其是房价涨得有多离谱！手头上一千多万看上去很多，但想要因此退休，那还不够啊。“人生总要有个奋斗的目标，要有远大的理想，要知道，现在吃点苦，那都是将来甜蜜的回忆……”李茂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的领导给自己打鸡血的话，那时候听起来的时候，觉得领导逼逼歪歪的，一直在给自己描绘着努力工作后的美好前景，诉说着年轻人该有的理想，却不了解他的理想是不想工作。不过现在调个位置，换成他在老板的位置，给员工画着大饼打着鸡血，感觉这套说辞还是有一定的可取之处，起码，韩冰冰听着听着眼睛都发亮了。……处理完这边的事情之后，李茂也没闲着，让孙海兰帮着自己去应付一些别的事情，比如新港大市场门店贷款的事宜，既然这里已经全盘卖给了古美电器，那么之前他贷的款项也要完全结清。此外，就是要亲自去拜访一下程宇铭等之前的供货商，万家电器已经易主，作为之前的合作伙伴，自己有义务去跟他们解释清楚。别的经销商还好说，程宇铭这边，他必须亲自过去。当初如果不是老程放开一面，根据他的设计提供足够量的货源，万家电器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说自己也曾经为程宇铭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但自己把万家电器转手卖掉，多少也是有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嫌疑，亲自去跟老程他们解释解释，也是一个基本的礼貌。“好兄弟，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程宇铭听了李茂一番话之后，丝毫没有半点不开心，反而是有些巴结地拉着李茂的胳膊：“现在的家电行业真不好混呢，如果兄弟能够在古美集团的经理们面前美言几句，我宁愿倒贴给你十万块。”李茂立即就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却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道：“这个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率，我可以帮你们牵个线，成不成的，你们自己聊着办。”“有兄弟你这句话就够了。”程宇铭给李茂点上烟，问：“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知道你肯定是闲不住的，不会还干咱们这一行吧，要不，我把下面县区的代理都给你，你重新再来？”“不了不了，”李茂直摆手，“我是个闲不住的人，也是个喜欢玩点花样的人，这个行业做过了，就没有新鲜劲了，准备先去沪城找朋友玩玩，回来之后再决定究竟想要干什么。”但具体干什么，李茂觉得跟程宇铭也说不着。很多人事情没开始做，就大嘴巴到处去说，唯恐天下人不知道似的，这也是一种不成熟的体现。十九岁的李茂，有着四十出头的心理，哪里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两个大男人各怀鬼胎地热情客套了半个多小时，这才“依依不舍”地挥手作别。无事一身轻的李茂，已经到了春州市区，自然要去看一看周采薇，路上还买了一束花，粉色的玫瑰——女人嘴上各有各样的说法，但内心深处却没有不喜欢男朋友送她鲜花的。有些直男送花的时候，听到女朋友说“哎呀怎么乱花钱”之类的话，以后就再也不送花，这样的人差不多是病入膏肓的，只能送进重症监护室去抢救，能不能救回来，看他的造化了。去找周采薇，有时候李茂会提前打个电话，有时候就是突然造访，给她一个惊喜，不过后者不能常用，常用了就冲淡继而失去那份惊喜感觉。“你怎么来啦？”周采薇看到李茂手捧鲜花过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笑容，接过花的时候，却也是跟一般女孩子那样说辞，“你看你，花这个钱干什么？”“本来我想送别的花给你的，可惜现在没有，只能送这个戴安娜玫瑰了。”李茂不接她的话，转而把话题引开。周采薇果然好奇起来：“你本来想送什么花的？”最近几年，随着情人节之类西洋节日的兴起，连花店都开始卷了，普普通通的大红色玫瑰已经抬不上价，有些花店就推出了别的颜色的玫瑰，比如粉色的戴安娜玫瑰，蓝色的颜色妖姬等等，反正只要是花色不一样，价格就能贵上一大截。女孩子们这时候关心花钱是假的，她们如果能够收到与众不同的花，心情就会无比愉悦。“随便花。”李茂笑嘻嘻地看着她，这张脸蛋小巧精致，柳叶弯眉樱桃口，头发拉直了披在身后，中间还有一缕染成了赭红色，显得有些俏皮活泼，洁白的耳垂上戴着一对白金耳坠，熠熠生辉。周采薇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知道李茂说的“随便花”，并不是随便什么花，而是随便怎么花。她从小家境就不错，对钱也没有什么概念，反正想要的东西，周建辉都会给她买。不过这话是从李茂嘴里说出来的，她更是欢喜异常，心里甜蜜蜜的，嘴上却撇了撇：“就知道花言巧语哄骗我，谁知道真正是怎么想的？”女孩子在恋爱中往往喜欢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这个时候不要跟她就这个问题探讨下去，因为她们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跟你争论，要是傻不拉几的真的跟她去争论，她反而会假戏真做，真跟你吵了起来。女人的嘴啊，也是骗人的鬼。“可惜，我现在还做不到让你随便花的地步，区区一千多万，真要是随便花的话，很快就会花光的。”李茂笑着搂过她的肩膀，仔细从头发中寻找颜色不一样的那一缕，挑了出来，绕在手指上弄着玩。周采薇嘟哝着嘴：“我是个乱花钱的人吗？”李茂接下来要去沪城，她也是知道的，而且并不反对，虽然她觉得这样一来，会很长时间见不到李茂，但转念一想，他这是在为两个人的未来努力呢，自己应该竭力支持他才对。“你当然不是那样的人啦，但以后花钱的地方很多，现在还没到休息的时候。”李茂拥着她往店里走去，心想，妈的，我花钱的地方的确多啊，大房二房三四房，还有老爹跟老娘……就在他盘算着晚上去哪儿吃饭，然后看一场什么电影的时候，手机却响了，池玲玲打过来的。“池姐，”李茂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要汇报，“公司那边交接有情况吗？”“不是，交接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经到位了，就等对方人过来。”池玲玲缓缓地说道，“是我，我想请李总晚上一起吃个饭，不知道李总方便不方便。”“可以的，我听池姐你的消息。”李茂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应了下来。挂掉电话之后，看着一脸疑惑的周采薇，抱歉地耸耸肩膀：“本来想陪你吃个晚饭的，但公司那边还有事，要完全处理结束了，才能跟古美集团的人交接，所以，我还得去一趟。”尽管池玲玲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了，但李茂不会轻易给周采薇吃醋、提要求的机会。周采薇也没往深处想，但依旧提了个条件：“那，明天你可要陪我。”“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