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酬的地点叫做沪城香格里拉大酒店，位于沪城普东核心区域，濒临大江，景观位置极佳，酒店装修得也是格外富丽堂皇，跟春州那些所谓的星级酒店，根本不在一个档次。李茂估计晚上少不得要喝酒，于是让黄志俊开车送他过来，然后让他就近找一个地方吃饭休息，等自己的电话。到了酒店，门童赶紧上来打开车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还护住了车门上方，以免客人的头碰到车顶。待看清钻出车门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之后，门童稍稍愣了愣，随即又恢复了常态。按照徐日新信息上显示的房间号，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恭恭敬敬地带着李茂来到包厢前，帮忙推开了门，同时面带标准化的笑容，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毕竟是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一点儿都不区别对待。包厢里已经有四个中年男人围在一张桌子上打牌，坐在正对着门位置的是一个白白净净的胖子，留着短发，戴着金丝眼镜，见李茂进来，头一抬：“你哪位？”李茂估计这人就是徐日新，忙走过去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万金游网络公司的李茂。”“是小李啊，”胖子笑了笑，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示意对面的人，“勇军，你起来，让小李跟我打对家。”李茂看了一眼胖子对面的人，对比之下，这人显得黑了一些，听称呼猜想就是那位陈勇军。陈勇军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一脸轻蔑的撇撇嘴：“来，你来打。”“打的什么牌？”李茂没有在意，今天不管是给老齐面子，还是上门做客要讲礼貌，他都不会轻易跟人计较。徐日新扶了扶眼镜：“沪城最流行的升级。”李茂笑着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会玩。”“不会吧！”陈勇军夸张地叫了起来：“你好歹也是沪城一家公司的小老板，连升级都不会打？”旁边有人打着圆场：“人家年纪轻，不会打也是正常的。”徐日新看出了李茂不想打牌，也不强求，介绍了一下，他左右两边都是日新网络的高管，打圆场的叫李忠军，是日新公司的技术总监，另一个叫凌锦江，是公司的副总经理。四个人继续玩牌，李茂散了一圈烟之后，自己叼了一根坐到包厢的沙发上。不一会儿，陈勇军接到一个电话，放下牌跟徐日新汇报：“姐夫，客人到啦。”“在外面要叫职务！”徐日新眉头皱了皱，瞪了他一眼，然后问道：“都到了？”“对，”陈勇军赶紧点点头，“徐总，两拨客人正好在楼下遇到了，就一起上来了。”徐日新把牌一扔：“走，你们跟我一道去迎接一下。”四个人一道出了门，很快就传来了寒暄的声音：“哎呀，陆总，瞿总，童总……”客人迎进来，李茂却惊讶地发现，洪奇电子的童宥婷居然也在人群当中！徐日新介绍道：“各位，这是我春州的小老乡，也是做网络公司的小李，对了，小李你叫什么名字的？”“李茂，木子李，茂盛的茂。”徐日新估计不会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偏偏这样说，无疑是向客人们表示，自己跟他并不熟悉，李茂岂会猜不到他的用意，当即也不点破。“哦哦，小盛，哦不，小李，这是国研科技的陆总，这是瞿总，这是洪奇电子的童总，这是……”徐日新给李茂介绍着，指着最后一个女孩的时候，也是愣了愣。童宥婷淡淡一笑：“这是我的助理褚晓燕。”“哦哦，欢迎欢迎，来来，大家请入座。”徐日新笑呵呵的招呼着。距离他们远一点的陈勇军撇撇嘴：“这洪奇电子的童总年纪轻，不懂规矩，居然带个助理来参加这样的场合。”几个人交换了名片，李茂这才知道来的客人两个是国研科技公司的总经理总经理陆明辉和副总经理瞿敏佳。童宥婷虽然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自己认识李茂，而是礼节性地握了握手。这一次，李茂没有像上次那样抓住她的手不放，简单地握了一下就松开手，按照徐日新的安排，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国人的饭局很讲究，不单单是吃什么的问题，连坐个座位，都有门道。东道主徐日新坐在主位，左手侧是国创的陆明辉，右手侧是洪奇的童宥婷，然后依次是瞿敏佳和日新网络的凌锦江、李忠军，再然后才是褚晓燕和李茂，陈勇军坐在了最下首。客随主便，李茂坐到了指定的位置，不过他也看出来了，在徐日新的心目中，他的位置甚至连童宥婷的助理褚晓燕都不如，如果陈勇军不是日新网络自己人的话，只怕李茂就要敬陪末座了。童宥婷来到沪城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渐渐地也有些熟悉这边的应酬，不过她看到李茂等于是坐了末尾之后，还是有些意外，朝着李茂看了两眼，却是什么话都没说。今天她也是客人，一切得听主人的。徐日新作为东道主，开席之前先啰嗦了两句，然后示意大家举杯。这几句话，李茂就听出来了，国创公司目前也正准备推出一款网络游戏，租用的同样的洪奇电子的服务器，而日新网络跟洪奇电子之间，也有业务往来，目前日新网络正指望着能跟洪奇电子扩大合作范围。现如今的互联网经济处于低潮，像他们这些网络公司，更需要得到这些拥有实业的企业的支持。沪城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这个圈子里，也基本上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只不过能在一个饭局上，同时碰见徐日新和童宥婷，对于李茂来说，的确有些偶然。“小李，你跟陆总也算是同行了，怎么也不过来敬杯酒？”几杯酒喝过，徐日新见李茂一直端坐在那里不动，忍不住发话：“你年纪轻轻的，今天能有幸遇到行业内的前辈，正好请教请教，不然回去之后可别跟老齐说我没提携你。”“啊，陆总也是做网络游戏的？”李茂故意摆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徐日新皱了皱眉头：“你没听我们说话，都在想什么呢？”李茂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陈勇军就哼笑了一声：“他大概在想，跟一群大人喝酒，是不是不合适呢。”凌锦江、李忠军都笑了起来，他们看出来了陈勇军乃至徐日新对李茂并不友好，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们跟李茂素昧平生，跟徐日新陈勇军却是朝夕相处，自然而然地要倒向陈勇军一边。李茂也不在乎，嬉皮笑脸地冲徐日新解释：“我的确年纪很小，很多事情不太懂，还希望徐总多多指导。”对面的童宥婷想笑又忍住了，那天这个所谓年纪小很多事情不太懂的家伙，却是肆无忌惮地摸着她手的，这会儿装什么小白兔？但她今天打定主意做个看客，所以很少掺和进来。另一旁的陆明辉笑吟吟地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哦，原来小李也是做网络游戏的，是在哪家公司高就？”李茂立即就明白过来，敢情刚才徐日新介绍的时候，陆明辉根本没当回事，不过这也怪不得对方，换做了一般人，面对一个看上去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自然不会想到他竟然也是圈内的人士。“新成立的一家公司。”李茂也没解释。“现如今做网络游戏的公司不在少数啊。”陆明辉笑了笑，扭头冲着徐日新和童宥婷说道：“不过，局外人看来，似乎这是一个金矿，谁进来都能发一大笔，实际上现在的网络游戏市场，也不好混的。”他说这话，主要并不是跟李茂说的，对象却是徐日新跟童宥婷，一方面跟李茂这样的毛头小子也说不着，另一方面也是告诉自己的上下游公司负责人，自己赚钱也不容易。陈勇军有些急了，本来以为今天的宴席，还能够借陆明辉的刀杀一杀李茂的威风，不想陆明辉根本没有这个计划。“李茂，”陈勇军赶紧挑开话题，“你们公司马上要推出的游戏，跟陆总他们的，是不是同一类型的？”陆明辉这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哦，小李公司的项目，跟我们类似？”李茂心说鬼才知道你们公司的项目是什么样的，但他很礼貌地笑了笑：“陆总的项目我不清楚，我们的跟传奇差不多。”所谓差不多，一则都是2d的游戏，还没有跨过3d的门槛；二则都是角色扮演类的，以打怪升级为主。当然，征战跟传奇也有很多地方不一样，不过李茂自然不会轻易透露出去。这属于商业机密了。陆明辉呵呵笑了起来：“即将推向市场的，现如今我所知道的跟传奇雷同的游戏，就有七八个，这些人简直天真的可爱啊。”陈勇军眼睛一亮，今天姐夫叫李茂过来参加这个饭局，就是想借着陆明辉来好好杀杀李茂的威风的，现在陆明辉这样说，显然也是将李茂归纳为天真的可爱的一类人——天真的可爱，只是一种礼貌的说辞，实际意思大家都明白，就是蠢。“陆总，为什么说他们天真呢？”陈勇军装作不懂。徐日新见他这样说，也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不说话，扭头看向陆明辉。陆明辉哪里知道他们的这番鬼心思，还认真地分析：“如果大家都跟传奇雷同，那么大家为什么要去玩新的游戏，而不直接去玩传奇呢？”“对对对，跟传奇差不多，那为什么要去玩？”陈勇军“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冲李茂笑了笑，“你们也太天真了，简直，简直天真的可爱。”李茂也不多话，礼貌地陪着笑。陆明辉继续说道：“我们即将推出的这款叫做科洛斯的游戏，以魔幻世界为背景，而且比传奇更先进的地方在于，我们采取的是2.5d风格画面，画质比传奇更加精美，更能吸引年轻玩家，当然，更多的我就不能再多说啦，不然，老凌和老李就要不高兴了。”凌锦江、李忠军赶紧配合地笑笑：“商业机密，商业机密。”陈勇军抓到机会就不肯放松，拍了拍李茂的肩膀，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小李啊，我劝你们回去还是赶紧推倒重来吧，都是人家玩剩下的，远不如陆总他们的有新意，这不是把钱往水里扔么？”“是吗？”李茂眉毛一挑，“可能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我这笔钱来得容易，花起来也不心疼，就算是亏了，一千多万的事情，也算不上是个大事。”真要是亏了，李茂要心疼死。不过，以往听到别人这样装逼，就觉得恶臭不已，现在自己这样装逼，李茂没由来得觉得爽快。唉！终究还是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模样！李茂不仅口头上在外人面前装逼，在内心里还对自己装逼。几个人听他这么一说，都觉得有些惊讶。徐日新惊讶的是，年纪轻轻的，装逼起来竟然这样气定神闲，简直不像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陆明辉惊讶的是，年纪轻轻的，居然不把一千多万放在眼里，这难不成是某个富二代？只有童宥婷，继续笑笑不说话，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架势。不过这只是饭局上的一个小插曲，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很高兴，几个人通过饭局加深了感情，为以后的合作奠定了更坚实的基础。陈勇军基本达到了踩一踩李茂的意图，虽然李茂“嘴硬”，但自认为聪明的陈勇军觉得自己看穿了他强硬外观下脆弱的灵魂，也很满意。李茂擦擦嘴，晃着膀子走出酒店，这顿饭吃的，实在没什么意思。别的不说，本以为能结交一些业内的大佬，这个什么陆明辉推出的什么科洛斯，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估计这款游戏的成功概率也不会大。要说把上千万往水里扔，实际上说的是陆明辉，而不是他李茂。“李总，你是怎么过来的呀？”就在李茂打算饭后抽根烟消消食的时候，背后传来了童宥婷的带着浓浓的台岛口音。李茂扭头一看，童宥婷跟她的助理褚晓燕也出了酒店的大门。“我……我打车过来的，”李茂把烟塞进口袋，“能不能请童总捎我一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