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女的，男的谁戴这个。”李茂已经想到了主意，翘着二郎腿还晃了晃。周采薇脸色一变，她是知道柳云卉的，或许还有她不认识的女孩的存在，但她偏偏还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她不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不管是近些年来耳闻目睹的一些事情，还是从同事们聊八卦的时候听到，社会上男女之间的关系，复杂得很。即便是自己的男朋友，就一定能够掌握他的全部信息？李茂笑着凑近一些：“你就不想知道还有一副我是准备送给谁的吗？”“我才懒得知道。”周采薇想都不想就摇了摇头，她虽然不想做把头钻进沙子里的鸵鸟，但也不想当面听李茂说出别的女孩的名字来。“不逗你了，”李茂笑嘻嘻地拿出另一款景泰蓝手镯来，“这个款式明显老气了一些，当然是准备送给我老妈的啦。”跟童宥婷聊天久了，他竟然不自觉地语气里带着一些她的腔调。不过周采薇没有注意这个细微的变化，她听到另一个手镯是送给李茂妈妈的，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愉快，但是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变化，噘着嘴：“你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不必跟我说。”话虽如此，但是她还是朝着另一款手镯看去，这是一款湖蓝色镀金镶钻的景泰蓝手镯，跟她的那款相比，的确有些老气，也不适合她这样年龄段的女孩子戴着。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柳云卉素来比较保守，过于时尚的东西她有些难以接受，李茂这才挑选了一个相对沉稳一点的款式。“我总不能，有了你就忘了自己亲娘吧。”李茂嬉笑着拿起那款镂空淡紫色的手镯，然后一只手抓起周采薇的右手手腕，给她戴了上去，“看看配不配。”周采薇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眼角微微扬起，自己摆弄了会儿：“还行吧。”一个“还行吧”，李茂就知道她基本上已经消了气，而且比较满意，只不过死要面子嘴硬而已。“这次去京城办事，比较匆忙，就只买了这两个小礼物，送给我生命中重要的两个女人。”李茂继续宽慰着她。周采薇脸上洋溢着春天般的笑容，连平时不怎么喜欢的梅菜扣肉都吃了一块，抱怨起学校这学期给她安排了更多的课务时，也都是带着微笑的。吃完饭李茂坐公交车回家，周采薇则赶回学校，一到学校就跟范云容摆弄起李茂刚刚送给她的礼物来：“这可是从京城带回来的，款式还很新呢。”“而且，他还说了，这礼物是送给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除了他妈妈之外，另外一个就是我呢。”……回去的公交车上，李茂翻出另外一只手镯来，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弄假成真，把这个手镯送给自己老妈李秀英。别的不说，周采薇这样的女孩，非常细心，记忆力也很好，一旦哪天遇到李秀英的时候，没准就会套出话来，如果真按照原先的设想，把这个手镯送给柳云卉，到时候就穿帮了。如果是别人的话，还会帮着自己串供，但自家老妈李茂非常清楚，大概率是不会帮忙掩饰的，倒不是不想，而是到时候她极有可能不知道周采薇的真实意图。不过，还是要对柳云卉做个弥补，李茂下了车之后，到镇上买了小摆件，准备去里余镇的时候带给柳云卉。傍晚时分，大小老李都赶了回来。因为李茂回来并没有事先告知他们，两个人看到儿子的时候，都有些意外。李秀英：“你咋回来了？”李继军：“我去买两个冷菜，咱爷俩喝两杯。”李茂不满意地冲李秀英嚷嚷道：“你看你，好像不欢迎我回来似的。”李秀英挽起袖子，套上围裙准备做饭：“欢迎个屁，你现在翅膀硬了，什么事情都不跟我们商量，还想我欢迎你？”“不欢迎我，我也要来烦你！”李茂笑嘻嘻地拿出手镯，“你看，我这次去京城出差，特意给你带的礼物。”“谁稀罕？”李秀英嘴上不屑一顾，却是笑着接过来试戴了一下，“你别说，这些老物件还真的耐看。”一个小礼物就搞定了啰嗦的老妈，李茂觉得物有所值。吃饭的时候，李秀英还拿出来显摆：“你看你儿子真不懂事，只知道给我带礼物，也不知道给你带。”李继军知道老婆这是在变相地得意，也不戳破，还配合地吃起醋来：“你小子有了媳妇和老娘，就忘记老爹了。”李茂当然要一碗水端平：“我特意回来陪老爹喝酒，算不算是一种别致的礼物？”爷俩之间当然不在乎这些虚礼，吃完饭，李秀英在厨房洗碗刷锅，父子二人就坐在客厅看着电视剧。李继军喝了一口茶，开口问道：“你离开里余初中出去闯闯，别人说三道四的我不管，你只要记住一条，你只要不学坏，不走歪路，我和你妈妈都是支持你的。”“我走的可是一条光明大道！”李茂一边吃着西瓜，一边回道。“不过呢，”李继军话锋一转，“生意前面是黑路，谁都不敢保证稳赚不赔的，如果你在外面闯得不顺畅了，就立马回家来，有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人一起应对。”李茂知道老头这是在给自己鼓劲，心里很感动，嘴上却硬撑着：“没事，我在外面又不是举债做事的，就算亏了也不要紧，再者说，我在里余初中是停薪留职，大不了回头再去学校教学。”“话虽这样说，每一步还是要小心点，凡事多想想再做决定。”李继军叮嘱道。李茂点点头，把话题扯开：“对了，明天我还得去一趟里余初中，学校有事喊我回去一趟，大概是转正的事情，要我去签个字。”实际上转正是事情早就办妥，也无需他签字，只不过找一个去里余初中正大光明的理由而已。第二天，李茂依旧只能坐公交车去里余镇，快到的时候，他这才发了条短信给柳云卉。不过柳云卉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信息，想来应该是在上课——她始终都坚持着上课的时候不随身带着手机。李茂到了镇上之后，给褚平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接自己。褚平开着一辆摩托车到了站台。第一眼李茂竟然没认出来。原本褚平皮肤就有些黑，这一个月来估计是风吹日晒的，整个人活像是非洲友人。“妈的，还不是要去跑业务！”褚平脸一红，为自己辩解道。李茂愣是没看出他脸红了，笑着问：“除了上次那一千个口罩之外，这两天还有收获？”“那当然！”提到这个事情，褚平骄傲起来：“你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去跟人家谈，但积压的货越来越多，始终不是个办法，而且，人工工资还要按月支付，又不能拖着，我想再不推销出去一部分，只怕就要去另外租仓库了，没法子，我就回去把我爸爸的摩托车开了过来，今天去这个乡镇，明天去那个诊所。”“有成绩了？”“昨天我们港口镇上的两个诊所都要了我们的口罩，卖掉了三千只呢。”说话间，两个人来到了租赁的屋子前，下车之后，褚平主动给李茂递上一根烟：“抽根烟再进去，到里面是不允许抽烟的。”“哟，还是华子啊。”李茂看了看手头的烟笑了起来，“褚老板生意做大了，抽的烟也上档次了。”褚平脸又是一红，好在也没人看得出来：“我平时都不怎么抽的，要出去推销，没办法，总不能拿十块钱一包的吧。”看着褚平黑黝黝的面皮，以及头顶渐渐发稀的脑门，李茂由衷地拍拍他的肩膀：“经过了社会的毒打，你小子也成熟了不少啊。”“那是必须的。”褚平自己也的确有些得意。别的不说，干起推销来，也没人教他，他硬是自己厚着脸皮一家一家地去登门，刚开始口都说干了，人家就是不信，到后来有了第一笔生意，接下来就是第二笔，第三笔……尽管能赚到的钱并不算多，尽管还要他自己开着摩托车去送货，但这种感觉真的很爽，就像追到了心仪的女神那样……“说到成熟，”李茂磕了磕烟灰，“有没有拿下韩冰冰，让自己彻底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滚！”褚平脸更黑了，“别胡说八道。”“不会跟康雪琪一样，连手都没摸到吧？”李茂笑嘻嘻地说道。正说笑间，韩冰冰从里面出来，她本来也不白，但也不像褚平那样变得那么黑：“李总回来啦，两个人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没什么，褚平说他能天天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呢替他开心。”韩冰冰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当她看到李茂一脸的坏笑，以及褚平一脸的窘迫，就明白过来，啐了一口：“就知道拿我开心。”不一会儿，柳云卉的电话打过来了，声音柔柔弱弱的，一开口李茂甚至都能脑补出她小心翼翼拿着手机说话的样子。“下课了吗？”“嗯。”“我在镇上，现在和褚平一起。”“喔。”“你好像对我回来，一点儿也不高兴啊。”“没有，没有的，旁边有人……”……十几分钟后，李茂让褚平把自己送到学校去。柳云卉中午出不来，要照顾她妈魏兰珍吃饭，所以李茂也就只好自己赶过去。一到学校，大家都过来打招呼，热闹得好像是某个局领导来视察工作。李茂也客气地给大家散烟，说着玩笑话。应付完众人之后，李茂这才看到躲在一旁，脸上露出幸福微笑的柳云卉。“过来！”李茂冲她一招手。别人见状，也都识趣地散去。柳云卉红着脸走过来——李茂初见她的时候，她的脸色有些泛黄，明显的营养不良，等到工作几个月之后，皮肤开始泛白，而且有着光泽，现在已经是活脱脱的羊脂白玉一般温润，李茂摸了摸，感受着她的体温。难怪古人说女人是温香暖玉，诚不我欺！“想我了没有？”李茂放开手问道。“嗯。”柳云卉低下头，小声说道。“听褚平说，你打算十月一号之后搬去新房子里住？要不要给你配一辆电动车？”消息是刚刚听到的，但新房子距离学校还有一段路，有一辆电动车的话，来去会更加便捷。“不用不用。”柳云卉连忙摆着手。“没几个钱。”李茂以为她又是舍不得花钱。柳云卉摇摇头：“不是钱的事，是，是我，刚才，就是你发消息给我的时候，我在孙校长那里的，孙校长跟我说，区教育局，要组织一些学历不高的老师去进修一年半，学校推荐了我。”“那跟搬家有什么关系呢？”“搬去新房子的话，就没人照顾我妈妈了，在学校的话，我委托几个同事帮忙。”魏兰珍虽然不能下地，但用手转动着轮椅也是可以的，只不过多少还是有些不便，离不开人的照顾。“不行！”李茂直接否定她的想法，“委托同事们不是不行，麻烦他们一次两次不要紧，但一年半的时间太长，这样就不妥当了！还是搬过去，我请一个称职一点的保姆就行，你放心去进修——对了，去哪儿进修？”去进修的话，也就是要去拿大专文凭，春州师范是肯定不够格的，附近的其他地级市里，也就是吕州师院最方便，但周采薇现如今一年还要去吕州师院两次呢，别到时候两个人在那里撞上。“去省教育学院，一年半之后通过考试的话，就直接拿大专文凭，这一次，是局里出资，我们的工资照发呢。”柳云卉有些高兴地说道。她以为这次的好事轮到自己，完全是因为她的努力工作，或者说，这是她努力工作得到了回报。然而，李茂知道，这是老孙给了自己一份人情。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你安心去进修。”李茂看得出来，柳云卉对这次机会还是非常重视，心说大不了让褚平晚一年半再去沪城！正在清点账目的褚平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冲一旁的韩冰冰尴尬地解释：“不知道哪个孙子在背后说我坏话呢。”韩冰冰忍住笑：“就没有可能是个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