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早上，李茂一直睡到上午九点钟。换做在自己家里，老爹老妈在家的时候，李秀英早就推门进来嚷嚷了：“懒猪吗，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肯起来？”不过在周采薇家里，不仅没人过来催促，就连敲门试探问一句“早上想吃什么呀”的话都没有。倒是在隔壁房间里的周采薇，偷偷地给他发了两条短信。拖到九点半，李茂这才慢悠悠地起来，起床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人过来催促是有缘由的，周建辉崔红梅都已经出了门，到同在春州市区的亲戚家拜年去了。周采薇见他起来，故意撇撇嘴：“我还以为你要拖到中午才肯起来，一天三顿饭并做两顿的呢。”“你爸妈怎么都去拜年了，也不怕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有危险？”李茂笑着说道。“我在家能有什么危险？”周采薇愣了愣，看到李茂一脸的坏笑，想起昨天晚上被自己老妈撞见两个人亲嘴的事情，脸色顿时红彤彤的，啐了一口：“你真是一个坏人。”“算了，我简单差一点东西，也要赶回去拜年呢。”李茂不再跟她说笑，反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去亲戚家？”“不用的，我打车过去就好，反正也不算太远。”周采薇摇摇头：“我妈妈说了，让你带两个礼盒过去，去亲戚家不能空着手的，也省得你还要专门去买，过年期间，超市里这些礼盒都涨价了。”以李茂现在的身家，这些礼盒就算涨了价，对他来说都不算个事，只不过在老一辈的人看来，能省一点是一点，绝对不能无故浪费的。春节期间，这些礼盒不带着去亲戚家是不礼貌的，但家里存积了太多，必然会造成浪费。李茂笑了笑，走进洗漱间刷牙洗脸，等他出来的时候，周采薇已经端着热乎乎的荷包蛋和小米粥出来，还拿来了一碟小菜，从蒸笼里拿来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包子是买好的，放在冰箱里，要吃的时候拿过来蒸一下就行。小米粥也是熬好的，里面还放了一些红枣，有股甜丝丝的香味。“这荷包蛋是你煮的？”李茂一边吃着一边问，别的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唯独这个荷包蛋，肯定不会事先准备妥当。“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周采薇腼腆地笑着，满眼的期待。不想李茂咂咂舌：“我还是第一次吃甜腻腻的荷包蛋呢。”“啊？难道我放的是白糖？”周采薇吃了一惊。荷包蛋有少数地方是放糖的，但春州地区跟大多数地方一样，都是放盐的。“没事，一样吃。”李茂笑嘻嘻地直接都吃点，然后三下五除二把包子吃掉，就着小菜喝着粥，末了抽张纸巾擦擦嘴，“好了，非常丰盛。”周采薇这才满意起来：“我可是精挑细选的，能不丰盛嘛！”……拎着两盒礼品出了周家，李茂上了车之后自言自语起来：“老两口这样放心让小两口单独在家，这是觉得无力阻止了呢，还是觉得不用阻止了呢？”不管怎么说吧，从周建辉崔红梅的角度来说，他们已经认可了这个女婿。只不过李茂还是有些心虚，他要应对的倘若只有周采薇一个人的话，这会儿也就踏踏实实地躲在周家享受享受甜蜜而痛快的二人世界了，何至于还要再度奔波前往里余镇。世间安得双全法，宁负如来不负众卿。……从春州市区去往里余镇的路上，李茂还抽空给褚平、韩冰冰等几个人打了个电话，他们如果不忙的话，干脆一起去柳云卉家里过个年。这两个人的家庭地位都不高，跟着父母出去到亲戚家拜年，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折磨，那些一年都见不了两次的亲戚，这时候都会热情地拉住他们问长问短，问东问西，现在在哪里工作，一个月拿多少钱，对象谈了吗，对象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结婚后就要小孩吗，准备要几个小孩……他们的问题甚至能够一环套一环，你只要回答了第一个，接下来就会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倘若其中一个环节不如意，马上又是一堆絮叨——赶紧谈个对象呀；哎呀呀，有弟弟的女孩不能谈；没有正式工作的女孩，啧啧，将来是个大麻烦……偏偏是因为过年，还不能甩脸色，或者直接拍屁股走人，否则的话，回家也免不了要被训斥一顿。接到李茂的电话，两个人都异常兴奋，回答的内容出奇地一致：“有空有空，没有空也要抽出空来。”两个人挂掉电话之后，都无可奈何地向自己父母汇报：“老板喊去临时有事，亲戚家是实在是去不了。”褚平还补充了一句：“都不让人过个好年，资本家的心也太黑了。”李茂开着车打了个喷嚏，还自得地想着，莫不是那个女孩又念叨自己了？依次接到两个人之后，李茂一路上跟他们说说笑笑的往里余镇赶。等到了镇上的时候，韩冰冰却突然喊道：“停车，停车，到超市那边停车。”里余镇上有几个超市，但大多数都是小商铺，只有一家大超市，平时大家嘴里说的去超市，都是指那家最大的汉果超市。“去超市做什么？”褚平疑惑地问道，他还以为韩冰冰是碰到了什么事情。韩冰冰不好意思地冲李茂说道：“大过年的空着手，实在是不像话。”说罢她赶紧下了车一头钻进超市里。汉果超市里这时候人很多，一些走亲戚的人临时来补个货啥的，或者来买一些新鲜的肉菜，总之比往常都要热闹。褚平一拍脑门：“哎呀，我也没有准备，我也去买两个吧。”李茂一把拉住他：“韩美女买了，你就不用买啦，就当是你们两个人组队去柳云卉家拜年，柳云卉也不会有什么想法的。”“她是她，我是我！”褚平有些扭捏，执意要下车。李茂笑了笑跟他一道下了车，招呼住他：“先抽根烟。”点上烟后，李茂拍拍他的肩膀：“你真不用专门去买，一来这些东西带过去也是浪费，二来这半年来你隔三差五地送东西过去，柳云卉妈妈也不是不知道，春节期间你空着手，她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不行不行，这太不礼貌了。”褚平固执地摇摇头。“我带了两个礼盒，就算是你带的得了。”李茂都有些无语了，指了指后备箱。褚平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你看，你自己都带了，还劝我不要带。”“不是我带的，”李茂摇摇头，“是临走之前，周采薇塞给我的，让我带过来的。”“什么？”褚平一愣，随即不相信地摇摇头：“你吹牛！周采薇会让你带礼盒到柳云卉家里拜年？”“周采薇的确不会让我带礼盒去柳云卉家，但这礼盒的的确确就是周采薇塞进来的，只不过她不清楚我要去哪儿而已。”李茂抽着烟平静地说道。“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的事情！”褚平嘿嘿一笑，随即笑容僵硬住：“周采薇塞给你的，你出门的时候，为什么会是周采薇塞给你的？”“因为昨天晚上我睡在她家的。”李茂耸耸肩膀。“卧槽！”褚平忍不住骂了起来，“你狗日的作的什么孽呀。”两根烟抽完，韩冰冰终于从里面挤了出来，把东西往车上一扔，然后气喘吁吁地抱怨着：“平时里余镇上的人吧，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一个个省得没得命！今天倒好，愣是没有一个人问价的，东西直接往购物车里搬，活像是不要花钱一样。”“这说明咱们里余镇的人民，还是有足够的购买力的！”李茂嬉笑着帮她把东西放到后备箱里。韩冰冰看到后备箱里只有两个盒子——去拜年的时候，不作兴带单数的礼物，所以通常大家都是带两份，这就说明，褚平没有准备任何东西。“你真空着手去拜年？”韩冰冰有些不理解地看着褚平。褚平刚想说什么，李茂抢先笑着解释：“你带了不就等于他带了吗？”韩冰冰愣了愣，直到坐上车之后才明白过来，顿时哼了一声：“我带的只是我的！”褚平尴尬地挠挠头，抱怨地剜了李茂一眼，活像一个怨妇。等三个人赶到柳云卉家的时候，她正在择菜——春节期间家里的荤菜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每天去买点素菜也就足够打发了。原本在叶家镇的时候，她家就没有什么亲戚往来，现在搬到了里余镇上，更是不会有人来了。李茂之前也说过有事，所以柳云卉并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等看到三个人笑嘻嘻地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她一时间想的竟然是今天的菜够不够呀！春节是国人的第一大节日，独一份的存在，家家户户都是热闹无比，不是家里来了亲戚朋友，就是要赶到亲戚朋友家去拜年，像柳云卉家门前冷落的人家并不多。魏兰珍自从搬到了这里来之后，一切都顺心如意，但到了春节的时候，听着周围人家点上爆竹噼里啪啦地响着，自家里却是冷冷清清，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她自己倒是能够承受，只是觉得委屈了一双儿女——小卉她爸如果在的话，也不至于一个亲戚都不往来的。正在自顾自地伤神的当口，却听到门外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的声音。不一会儿，柳云华钻进房间来：“妈妈，是李哥哥和两个朋友，来给您拜年了。”魏兰珍一听这话，赶紧让儿子把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哎呀，赶紧去帮你姐姐忙，把桌子收拾收拾，看看要不要去买点饮料……”“不用买的。”李茂嬉笑着推门进来，“过年之前不是都准备了一些嘛，我刚才看了下，还有呢。”褚平和韩冰冰也走进来，非常有礼貌地跟魏兰珍打着招呼：“阿姨，新年好。”“阿姨，新年快乐！”魏兰珍笑得合不拢嘴：“哎呀哎呀，你们太客气了。”寒暄了几句，魏兰珍就冲柳云卉说道：“赶紧去准备午饭，菜不够的话去镇上补一点。”李茂笑着拍拍胸脯：“您就放心吧，家里来了两个客人，一切有我呢！”言下之意，已然是把自己当做主人了。褚平不屑地撇撇嘴，但等走出去之后，褚平却又拉住李茂：“需要我们做什么呢？”李茂数了数人头：“中午咱们一共六个人，准备四道凉菜，六份热菜，两个汤，也就足够了。”“六个人哪里需要这么多？”褚平赶紧摆摆手。李茂瞪了他一眼：“大过年的，我们怎么能怠慢了上门拜年的亲朋好友？”韩冰冰倒是落落大方：“直接说吧，要我们干什么？”“这样，小韩同学去帮着小卉准备热菜，冰箱里看看还有什么，够不够的，不够需要补什么的话，让褚平赶紧去买，晚了就买不到了。”李茂叼上一根烟开始指挥。韩冰冰很赞同地点点头，还冲柳云卉解释：“要买的话的确赶紧去，好家伙，超市里人挤人的。”李茂继续吩咐：“褚平，你先帮着小华收拾桌子、碗筷、酒杯什么的，桌子上先铺上一次性的桌布，回头打扫起来的时候也方便，然后需要买什么的，开这里的电动车去。”“哥，我做什么呢？”柳云华也忍不住凑上前来问道。他看着自己母亲跟姐姐，这会儿脸上都露出了幸福的笑容，顿时也有些激动起来。“你？”李茂看了一眼柳云华，“这样，你布置完了桌子之后，把家里稍微再打扫打扫，顺便再去找找看，家里有什么白酒红酒的。”“好嘞！”柳云华像得到了军令的将军，欢天喜地地忙活去了。褚平也撸起袖子，搬桌子椅子，铺桌布碗筷，忙到一半的时候，看着一边悠闲抽烟，一边拨弄着手机的李茂，立马不满意起来：“我们大家都在忙，都各有一摊子事，请问，你什么都不用做的吗？”“谁说我什么都不用做的？”李茂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打开空调：“我今天的任务，是做一名合格的监工，监督你们的工作！妈的，褚平你偷什么懒，快点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