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李茂顿时吓了一跳，老周居然也要来了！跟老周吃顿饭喝顿酒当然不算是什么事，但关键这会儿时机不对。到里余镇来投资，其目的是很明显的，这个目的程宇锋也知道。老周虽然也来过两次，但明面上并没有公开彼此之间的关系。这顿酒显然是个私下的活动，到时候老周兴致一高，跟新港区陈区长说漏嘴，没准就会在这一带变成公开信息。里余初中的老师们虽然圈子都很窄，但毕竟就在镇上，谁要是听到只言片语，瞬间就会传得沸沸扬扬。“我就不去了。”李茂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我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别！”程宇锋急了：“我都跟区长做保证了，你咋能不去？”老程自打踏进仕途，就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原来在里余初中的时候，他跟李茂一样，都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工作也是以应付为主。但换了工作之后，立马就把前途看得很重，几乎是铆足了劲儿要摆脱二代的标签。这一次他先是跟领导汇报说要邀请投资商吃饭，还请了区局的周局长一起。搞得领导腾出了很多事情，要亲自参加这个招商接待宴。但其实他只是空手套白狼，一方面打着李茂的名号约到了周建辉，另一方面又打着周建辉的招牌来召唤李茂，同时把市局领导和大投资商约到区里来。这一招看上去完美无缺，但最大的漏洞就是，其中一方如果不配合的话，那就穿帮了。好在老周这边同意，他听说李茂回来了，还有些疑惑，往常李茂赶到临港经济开发区来考察，经开区是会跟新港区跟市局报告的，但这一次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老周也没有多想，欣然就答应了。倘若李茂不去赴宴，程宇锋这谎话就没法圆，他当即就急了：“老李，你可不能坑我。”李茂有些莫名其妙：“我不去吃顿饭，怎么就是坑你了？”程宇锋脸色一红，他当然不能把自己空手套白狼的事情说出来，憋了半天，只能无奈地说道：“你不去的话，我们区长怎么看我？我们开发区的主任怎么看我？咱们俩的交情，你就看着我出丑？”“那是你的事。”李茂白了他一眼，不过眼瞅着老程极为难得地哀求，又有些心软，毕竟当初两个人关系还不错，加上他离开里余初中的时候，还把自己宿舍的家电都给了柳云卉。“行了，我就破例给你这个面子。”李茂叹了一口气，心里却盘算着，无论如何要在吃饭之前，堵住老周的嘴，让他不要说漏了。见李茂答应下来，程宇锋这才笑嘻嘻地拍拍胸脯：“放心的，我嘴很严实的，以后你不在这里的时候，柳家这边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直接找我。”“废话，你在这个开发区，有事我当然要找你。”李茂也不跟他客气。在赶过去吃饭之前，李茂犹豫再三，还是给周建辉先通了个电话，结果周建辉那边似乎很忙，只是说了一句：“有事晚上再说。”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听着话筒里“嘟嘟嘟”的声音，李茂都有些拿不准了，在外面转了两圈，抽完一根烟，还特意浑身上下拍了拍，散掉烟味之后才折返回了房间。柳云卉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他进来，忙给他搬过椅子，把他的杯子中添了热水。“晚上，”李茂有些心虚，“晚上区长请吃饭，我实在推脱不掉。”“没事的，你去吧。”柳云卉很体贴，轻声地说着：“我没那么金贵的。”之前大家对她就是无比关照，李茂这次来了两天，什么杂事都不肯她去做，一个劲地让她休息休息，让她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李茂在临港经开区来投资的事情，前段时间她就已经知道了，她虽然不知道李茂的真实意图，但对于这件事情，她也是非常高兴的，这样一来，李茂肯定就会经常到这里来，来到这里之后，就可以一家人团聚。作为一个女人，怎么可能不希望自己的男人经常能够陪伴自己呢？更何况是一个怀着孕的女人，腹中的孩子更让她有一种渴望，渴望能够跟李茂长时间地在一起，哪怕只是相互依偎着，什么话都不用说。但她也知道，李茂现在比之前忙了很多，地方上的人经常来找他，现在居然连区长都要请他吃饭了。在此之前，区里教育局哪怕来一个临时工，学校上下从孙有才到普通老师，都是格外重视的，这个区长，应该比教育局的临时，大很多了！李茂能够有这样的成功，柳云卉是发自内心地替他高兴，又怎么会拖他的后腿？带着三分的愧疚，李茂还是提前出了门，赶到约好的地方。提前出门，就是要提前遇到周建辉，才方便跟他私聊。不想当领导的都比较忙，不仅是周建辉，就连新港区的陈区长，一直到晚上六点半还没到，程宇锋带着经开区的主任，老熟人郑海华，外加经开区办公室的一个王主任，四个人一起打牌等人。等到七点钟的时候，陈区长到了，这是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严肃的面孔在看到李茂之后，就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大家寒暄完毕，陈区长抬手看了看手表，埋怨道：“这个老周，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忙些什么。”然后就要掏出手机来给周建辉拨电话。李茂心里一想，陈区长跟老周都是春州市的正处级领导，大概率是相互认识的，这样的话，那更是隐瞒住才行。不过李茂也很清楚，这种事情，只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现在也只能拖一会算一会了。没想到电话还没打通，老周就推门进来：“老陈，催什么催啊！”两个人又是一番寒暄，大家也只能站着笑呵呵地饿着肚子看他们说客套话。陈区长还要向周建辉介绍一下李茂，周建辉摆摆手：“小李总，我们之前已经见过两次了。”小李总？李茂笑着点头打招呼，有些明白过来，老周看来也不希望把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挑明！领导们寒暄完毕，这才招呼着一个个落座。李茂被安排坐在周建辉身边，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却都摆出礼貌性的微笑来，搞得李茂浑身都是鸡皮疙瘩。酒过三巡，周建辉起身离席，趁着众人相互敬酒之际，拍了拍李茂的肩膀，示意他出去。李茂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但还是跟上去。两个人走到外面，又往走廊里侧走了十几步，周建辉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李茂：“听采薇说，你在沪城买来了别墅？”“啊？”李茂没有料到老周同志居然问的是这个问题，有些懵圈，但还是点点头：“嗯，明年四五月份拿到房子。”“你们都在沪城那边，要说买房子，那也是早晚的事情。”周建辉摸出烟来，递给李茂一根：“只是都让你一个人出钱，总归不好，这样，装修的钱我来出。”“这哪成？”李茂赶紧给他点上烟，“我们正好有个装修公司，让他装修的话，不用花钱的。”周建辉眉头一皱：“那不行！总不能什么钱都让你出，这样，我送你一辆……”他刚说到这儿，不由得顿住，李茂现在别说一辆车，一个车队都有了！“那房子的家电，办酒席的钱，统统我来出。”周建辉想来想去，也只剩下这两个稍大一点的花销。李茂也不再跟他争：“行吧，只要周叔你高兴，怎么都行，不过，我有个建议，等房子装修好了，干脆你跟崔阿姨都提前退休，搬到沪城去住，不是更好？”周建辉愣住了，他没有想到李茂居然让他提前退休！他现在才五十出头，如果能再冲一把，三年之内混个副厅，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的事情！实在不济，干出点成绩，到时候找机会外放当个一方诸侯，也一样很爽的。前途一片光明，这时候谈提前退休？“不不不，我六十岁才退休，现在就退，太早了。”周建辉赶紧摆摆手，“你崔阿姨倒是可以，可以提前去沪城帮你们……”他本想说帮你们带小孩，但一想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还是当着李茂的面说出来，实在有些说不出口，瞬间就改口：“帮你们照顾起居。”李茂让老周提前退休，就是不想他经常参与到这边的事务中来，他的存在，就给暴雷留下了很大的隐患。周建辉不知道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还是本来就有这个想法，咳嗽一声，主动说道：“今天我过来，是新港区陈区长邀请的，他并不知道咱们俩之间这层关系，在市里面，知道的也仅限于几个市领导，其他人都是不了解的，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点破。”李茂一愣，爷俩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只不过他还装傻充愣：“为什么不点破啊？让他们知道，不是更好办事吗？”周建辉一本正经地告诫着他：“你以为的是，陈区长他们知道了你我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对你这个项目提供方便，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点，如果他们知道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在谈判的时候提高价码，或者开出更高的条件，他们会以为我以权谋私呢！”李茂看了一眼老周，心想老周同志还是个好同志呢，换了别人，早就上赶着帮忙去跟地方上讨价还价了，他倒好，反倒避嫌起来。这样做的原因不外乎两个，一个是老周同志觉得自己还能更进一步，不想有什么污点被人抓住，另一个就是他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不管是什么原因，最终的结局是一样的！李茂只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行，那我就瞒住不说，一个字都不透露！”“哎！这就对了！”老周很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两个人重新回到酒桌上的时候，陈区长很不满意地说道：“你们两个还出去说什么悄悄话？老周，你不会是想挖我的墙角吧？”春州市有几个市区，每个市区都有自己的经济开发区，春州还有市一级的经济开发区，在招商引资的时候，彼此之间就是竞争对手，陈区长以为老周是劝李茂到别的地方去投资，而且，对于麦芒科技，陈区长也是做了功课的，麦芒科技在春州经开区就有两个标准厂房，并且已经投产，现在麦芒科技要加大投资，真要劝他们还在春州经开区落户，肯定有更多配套的优惠政策！眼瞅着自己这边下足了功夫，却为别人做了嫁衣，陈区长当然不能容忍：“我们临港经开区可是要土地给土地，要贷款帮贷款的，李总，你可不能吃了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句话的本意，是让李茂不要再去别的地方看了，但却阴差阳错地有了另一层意思，搞得程宇锋这孙子居然躲在那里偷笑。妈的！李茂脸色一转，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陈区长，其实麦芒科技真的去别的几家经济开发区考察过，我实话实说，咱们跟其他几家相比，是各有千秋，能给出的优惠也当差不差，但咱们这里的交通条件，是比不上春州经济开发区的。”陈区长愣了愣神，他没想到李茂来真的，顿时有些尴尬。李茂也不等他回过神来，直接说道：“但我跟咱们临港经开区的程宇锋科长关系很好，如果说，他能把他杯子中的酒一口干掉，我今天就拍板，别的地方不去了，就去暂令经开区！”投资商要求招商人员喝酒才肯签约的事情，在当时根本不算是个稀罕事，太常见了。陈区长一听这话，立马扭头看向程宇锋：“小程，还愣着干什么？”程宇锋傻眼了，他当然知道李茂这是在搞他，却又没法说出口，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好，好，咱们一起干掉！”想坑老子，没门！陈区长不高兴了：“哪有这样敬酒的，你干掉，李总随意！”“我随意，我随意！”李茂坏笑着抿了一口，然后笑眯眯地看着程宇锋。老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地把一杯酒全部干了下去！